“岑萱,就算我有不对的地方,也请你不要生气,怒气伤身。你要留在这里,我陪你就是。把我当作你的侍卫,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桑杰态度甚是恳切。 “好,你要留在这儿,就留下吧。我走了。”岑萱说着就提足往岸边走去。 刚走几步,岑萱一时心急,脚底下踩了一块滑滑的东西,一个没站稳,就往水里跌下去。跟在她身后的桑杰伸手拉她,大概是她倒下的速度太快,没拉住,最后两个人都跌进水里。跌倒的一剎那,桑杰硬是和她换了个位,自己先着了地,岑萱倒在他的身上。 水底下的是砂石,这样摔下去,背上被石头一搁,别说不疼,还真疼得要命,何况,身体还要承受多一个人的重量,桑杰当下疼得眼耳口鼻拧成一堆。 岑萱倒在桑杰的怀里,自己都被吓着了,看桑杰脸上痛苦的表情,她有些不知所措。 “是不是很疼?”她急切地问。 “疼!疼得要死!可能要断几根骨头了。”桑杰□□着说。 她想立刻坐起来好减轻压在他身上的重量,却发现有双手箍紧了她的腰,让她不能动弹。 “你骗我的?松手让我起来。”她小声地喝道。 “我怎敢骗你?真的疼死了,手也松不开,就让我这样躺一躺吧。”桑杰的样子好可怜。 其实她也可以想象,摔在这样的砂石上,哪能不疼?况且也是因为要护着她,他才会这样摔下去,所以岑萱的心中不免有些感动。 她没有再说话,静静地让他搂在怀里。 两人靠得那么近,呼吸声相闻,心跳声相和,鼻息间全是对方的气息。岑萱忍不住怜爱地抚上他的脸庞,岁月的沧桑在他英俊的脸上依稀可见。 他的眼睛也是一瞬不瞬,眼里全是她的影子,忘记了身在何处,忘记了疼痛,压抑经年的情感霎时间如洪水一般暴发,两人的脸不约而同地向对方迎上去,唇相合,瞬间纠缠在一起,贪婪地互相索取。 桑杰紧紧地抱住她,本能地翻身要把她压在身下,却突然记起他们是在水中,底下有硬硬的石块,不能让她躺在砂石上。这样一挪动,他又被身下的石头顶了一下,背上疼痛,他闷哼了一声。 岑萱怕他有事,挣脱了他的控制,睁眼去瞧他。四目相对,他又凑了上来,岑萱只好用手抵住他,喘息着说道:“别动!” 他们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对方。 岑萱首先冷静下来,轻笑着说道:“起来吧,要不你的背又要疼了。” 桑杰看着她苦笑。两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慢慢地走上岸。 “还疼吗?”岑萱问道。 桑杰把手伸到背后,摸着痛处,哼哼着说:“疼,怎么不疼?” “回去帮你瞧瞧,再给你涂些膏药。能骑马吗?” “能!这点伤怎会骑不了马?你不记得我也曾带兵打仗?”桑杰马上逞能地说道。 “那就是不用瞧也不用涂膏药了,你都没事。”岑萱故意捉弄他。 “要的,要的,虽然能骑马,但还是很疼,怕是断了一两根骨头。” “哎呀,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瞧就没用了,得找太医来瞧瞧。”岑萱装作紧张的样子。 “我说得比较夸张,骨头没断,应该只是皮外伤,你帮我涂涂膏药就好了。”桑杰立即更正。 岑萱扶他上马,看他坐在马背上,她上下瞧了他一遍,又问了一次:“真的能骑?” “能!你快上马吧。” 岑萱一脸狐疑,走到自己的马旁边,也上了马。两人并排慢慢地策马前行。 这些天里,岑萱觉得自己过的是神仙般的生活。她真的像一个农妇一样,种菜、摘菜、烧饭、做菜,为自己的心上人充实地忙碌着,心里是满满的喜悦。 白天,和桑杰一起策马扬鞭,奔驰在草原上;步入山中,牵着手倘佯于山水间。山林幽静,耳边听到的是鸟的鸣叫,风吹树叶的低唱,情人的耳语。 一个清晨,天没亮,岑萱不顾身份地跑去叫桑杰起床一起看日出。风寒露冷,岑萱的手冰凉,桑杰捂着她的手给她取暖,两人依偎在断崖边,看着红日从山的那边,穿过云海冉冉升起。 晚上,她又可以和桑杰坐在院子里看星星,互相调笑说着情话。 这一次,她又问了他同一番话:“如果我是农妇,你愿意在这里做农夫吗?” 他瞧着她,笑而不答,不过她看到他含着笑意的眼睛里就只有她。 有好几个晚上,她都是看着星星睡着的。靠在躺椅上,她睡得很安静,很甜。和他一起很安心,很放松,多年来的失眠症也不知不觉地给治好了。第二天早上,她就在自己的床上醒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何时进的房间。 相信岑萱从来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本以为此生不会拥有,就在她最淡漠的时候,却让她尝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滋味。时间倒流,犹如重回十五岁,心境也回到了十五岁,她甚至怀疑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只是她的梦境。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不应该属于你的,老天也不会让你长久地拥有,总有一天要收回。 这一天,岑萱一早起床后便去找桑杰,没见他在房间里。她便去了他们常去的地方找他,也不见他的踪影。 岑萱照常地张罗饭菜,饭做好了,他没有回来吃。 日头开始西斜,岑萱还是没见到他,于是在他的房间里写下字条:断崖看日落。希望他看到去找她。 岑萱牵着马站在断崖边,一个人对着正在西坠的红日。远山渐渐遮挡了阳光,云雾不知不觉地漫上了前面的群峰。 这时,岑萱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和脚步声,是他牵着马过来了,她的心里暗暗欢喜,要知道她已经等了他一天。 脚步声停住,她静静地等着他说话,或许他会走上来从后面抱住她。可是,身后很安静,没有任何动静,她转过头去看他。 他的脸上是陌生而清冷的表情,她心里一震,问道:“你怎么啦?” “你真的很喜欢看日落?”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的语气很平静很温柔,可眼睛却让人看到了寒意。她感到诧异,怔怔地答道:“是。” “你真的很想和我隐居深山?”他又问道。 岑萱犹豫了片刻,然后回答说:“是。” “有什么目的?”他的声音很冷,像是从遥远的天外传来。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说道。 “你的样子很无辜。”他的语气又变得很平静。 “你今天怎么啦?”她意识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他的态度让她感到慌乱。 他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说:“我根本不是你其中的一只手,我是别人的手。你的儿子才是你的双手,你要保住的是你的儿子和他的王位。” “你到底在说什么?”她懵了。 “还需要我解释吗?你心里最清楚不过。约我来到这深山,用你的温柔把我困在这里,以便你的儿子部署打击我的计划。你应该开心才是,因为你如愿以偿了。”此刻的他陌生得令人难以相信。 “不,没有,不是这样的。”她有剎那的惶恐。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勾着嘴角笑了:“你就是用这样无辜而又天真的眼神让我堕入了你的陷阱。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我还可以对你的天真毫不怀疑。”他摇着头发出几声冷笑,“你不断地问我,如果你隐居深山做农妇,我是不是愿意来做农夫。有一刻我真的被你迷惑了,我真的想过跟你在这里过完下半辈子。” “这是我真心希望的,我希望之后的日子里有你陪着我,我没有想其他。”她哑声说道。 “真的吗?你让我放下权力就因为这个?”他好像在探求真相。 “是真的。如果你对权力的欲望是梗在我们面前的拦路石,你为什么不可以放下呢?难道权力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 “是的,很重要!你现在为什么总想着让我放下权力?这难道不是因为你的儿子?以前你对着我可是一副母仪天下的姿态,为何现在会变成这样?为了你的儿子,你可以纾尊降贵地来勾引我,而我又是傻乎乎地中了你的圈套……” 听了这句,岑萱顿时感到气血往上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浑身发抖,一甩手就给了他一巴掌。他没避开,巴掌狠狠地落在他的脸上。 岑萱怨恨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牵着马回头就走。走出没两步,突然喉咙里一股腥热向上冲,她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行宫的花梨宫床上。侍女告诉她,她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这两天,殷王爷来看她好几次,还在寝宫里坐了很久。 岑萱虚弱地向侍女下旨:“哀家要休养,谁也不见,包括王爷。” 岑萱在行宫休养了两天,精神稍好,准备摆驾回宫。她又传了一道懿旨:“殷王爷公务在身,无需随凤驾回宫,可先行一步。” 回到王宫,岑萱终日留在永乐宫专心休养,对宫内外之事不闻不问。 期间,帝熙宫又送来了一些典籍,岑萱看都不看就让人退回去,并命他们以后无需再送书籍过来,如果自己需要阅读,会派人过去挑选。 岑萱这次真的死心了,一段不该坠入的感情差点儿要了她的命,这个要用生命交换的情,她付不起,只能就此却步。 自此之后,岑萱的身体一日日地衰弱下去,到针药无效的地步,终日病容恹恹,走不出寝宫。 看了岑太后的记忆,我不免感到唏嘘。王宫中不可能有真挚而又纯粹的爱情,它里面夹杂了太多人性的欲望,这些欲望会让感情蒙尘,让人看不清楚人心。相爱却相疑,这两个人怎可以继续走下去? 法王这段时间虽然已见惯人世间的分分合合、恩恩怨怨,但面对着岑太后的一段情,他也跟我一样,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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