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环!去到绣房,取银子一锭,衣服一件,快去!啊,花郎!我实对你说了吧,我约定,二月二日,在十字街前,高搭彩楼,抛球招赘,是日你可站在楼前,倘若姻缘有份,也未可知。我有一言你且听了。二月二日事有准,且莫错过好光阴。倘若姻缘你有份,就是天台路上的人...”(注) 离丰州不远处的谷城,地处交通要津,官道纵横,又因着是西部众多城市之首,自然是要较其他地方富庶不少。 谷城有一将军府,陈处清则是朝廷钦派过来镇守边疆的大将军。原先西部这些地方时常有外族侵犯,打砸抢烧无恶不作,只是因为地处偏僻,朝廷上一直都没能派人过来整治。 约莫两三年前,这帮蛮横外族却直接把注意打到了谷城头上,朝廷是可忍孰不可忍,起用陈处清。 陈将军其人,自然是深藏不露,刚到谷城,先杀鸡儆猴般抓了几个同外族勾结的大小官员,手段凌厉,震慑谷城,此举自然也安抚了受苦受难的谷城人民。短短半年,运筹帷幄,竟然将那外族人氏打退,几乎不敢再来犯。 朝廷自然嘉奖颇丰,却迟迟不召他回京。陈处清自然也并不甚在意,原因无它,只不过在这儿新娶了一位娇妻。 陈处清乃是寒门出身,靠的是累累战功打下来的地位。原先在京中,原配夫人早已因病去世,膝下只有一女。新的陈夫人则是谷城书香名门的柳家的庶长女。 那日外族来犯,直攻到谷城外郊,柳家庶女也不慎同其他人一起被掳。陈将军率一小队精兵在途中拦截,此中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话自然为谷城人津津乐道。 来年开春,柳家庶女风光大嫁入将军府,十里长街,一片红妆。人们都道是这柳家庶女上辈子不知是修来了什么好福分,一个庶女身份却能嫁进将军府。 谷城中不无传闻,这位柳家女早就不是十五六的年岁了,这么大岁数尚未嫁人,早已成了人前人后的笑料,如今一举成为将军夫人,将军又是没有任何儿子,她若一举得男,那自然是稳坐嫡母之位。 朝廷听说陈大将军的喜事,自然没有苛待,先是加了赏赐,还给新的陈夫人赐了封号,当然了,提出的要求也是陈大将军还要在谷城镇守几年、 陈处清自然是无所谓,美貌娇妻在怀,这地方也不需要同那些个假惺惺的文官虚与委蛇,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可他此番前来,留在京中唯一担心的就是他那女儿。 陈家小姐幼年丧母,父亲又是常常要在外征战,陈处清知晓这些,自然是更不舍得将女儿一人留在京中,于是快马加鞭,派了人接了小姐到谷城。 陈夫人名唤柳婉,人如其名,温婉细腻,倒像是个江南水乡出来的女子。外头说她年纪大,此话不假,可也不过是二十开了个头,配陈将军也是将将好的。 也是有缘,陈家小姐,单名一个绾,念起来也是同自己的新母亲一般。两人年纪差的不多,也都是个温柔性子,自然也不存在会有什么矛盾发生。 陈将军如今在谷城,自然混成了如鱼得水,有妻有女,生活和睦,团圆安定,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情。 陈绾如同花骨朵到了花期,自然会风光艳丽地盛开一样,到了年纪,求亲的大户人家络绎不绝。陈处清虽说是京城人士,但却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心眼,非要将惟一的女儿嫁到什么豪门世家中去,如今谷城人杰地灵,也不失为给女儿的一个好归宿。 他便整日忙着同夫人为陈绾挑选夫婿,将这谷城里的什么少爷公子都好好考察了个遍。可平日里最为听话乖顺的陈绾此时却闹起了情绪,别扭着不愿意嫁。从来在战场上只会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陈将军这下却失了法子,焦心万分。 他央了自己的夫人去同那女儿说道说道,这才得知了个消息,原来女儿早已有了心上人。那心上人名叫江柏流,只是个读书人,家世背景都没有。陈将军派人一番打探,知道这是个用功读书的秀才,只是不知道自家女儿是怎么认识上他的。 陈绾小女儿情态,自然不会同家人说些这些没羞没臊的话,整日绣着鸳鸯帕子,长吁短叹。 陈将军有些苦恼,虽说他不求同什么世族贵胄攀上亲家这一层关系,可他也不愿就让女儿下嫁给一个前途未卜的穷书生。 父女两谁也没有先把心事挑破,就这么冷战了好长时间。倒是陈夫人折中想了个办法:抛绣球。 陈将军一开始不大愿意,这绣球万一抛到了糟糠老头子身上,那还真的让他把女儿送出去? 陈夫人却让陈将军框出几个他心仪的女婿人选,再加上那位江书生,这样一来,既给了陈绾机会,也让她彻底死了强嫁的心。 陈夫人春风化雨的一张嘴,竟让了同样倔强的父女二人同意了。 这算是谷城的一桩盛事了,全城人都挤在了春云台看热闹。 好巧不巧,真应了那句话,有缘千里来相会,陈姑娘一下子就砸中了江柏流。 饶是陈将军在众人面前也不能够推翻这结果。 江书生是娶上了陈家姑娘,他也是个上进的,考了个功名,又有岳丈大人的提携,自然平步青云,在谷城也算是个不小的职位了。 这下说江书生运气好的也有,说他攀上好关系的也有,不过,艳羡之情总是他人看他人,身在局中之人却不能说出一二。 陈家一时两段佳话,越传越邪乎,周边好几个城市都有所耳闻。 ... 谢昀体质奇特,多年居住在阴气之泉的泉眼上,却又能毫发无损,健健康康地长到现在。如今又给他加上了地府的印记,他对魑魅魍魉的气息更加敏感。那日他同乌晚从地府领了一串铃铛回来,琢磨好久才弄明白这用法,原来这铃铛是有预警作用的,若是最近死案发生,必然会在子时丁零当啷九声。 那夜,谢昀睡得迷糊,朦朦胧胧听见鬼铃铛随风敲响,依稀在梦里瞅见了个女子模样,身处层层迷雾之中,她的脸,谢昀看不真切,他问她话,那女子张嘴应答,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谢昀看她诉说艰难,就试着问:“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那白衣女子点点头,看样子她也知道自己的话并不能被听见,于是便从宽大的袖中掏出一个玲珑小巧的花绣球,扔给了谢昀。 谢昀本来还担心那姑娘力气小,隔着这么老远肯定是扔不过来,抬脚就想朝前走近些,却发现梦里的自己如同深陷泥沼之中,脚步沉重,竟是抬都抬不起来。 眼看那花绣球就要掉入这雾中,谢昀却来不及捡,他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正不知所措的时候,竟看见那个已经落入迷雾之中的小小绣球竟然腾空直直地朝着自己飞了过来,撞了他一个满怀。 再后来,面前那女子就突然消失不见了,谢昀都来不及喊一声,背影都没来得及看着,再后来,他突然感觉自己飘了起来,不知方向,漫无目的的朝着不同方向天旋地转起来。 “快醒醒,醒醒!”乌晚晚上听到动静,就立刻睁开眼警惕地查看,谁知道是那大床上的谢昀被梦魇住了,整个人扭曲着身子,裹挟着被子张牙舞爪,细密地汗珠挂在脸上,嘴巴张开,喉咙嘶哑着声音,却始终听不真切。 活人根本不能够在梦中停驻这么长时间,要不是谢昀被盖过印记,此时估计早已三魂七魄都要被带走了。 乌晚焦急,只好动用物理攻击,使劲地拍打谢昀,给了好几个大嘴巴,就差拿菜刀给谢昀出一点血了。 “哎哟喂,怎么这么疼啊!”谢昀一个激灵就从梦里逃了出来,捂着有些微微红肿的嘴巴,吃痛地大叫。 菜刀已经掏出来,准备磨刀霍霍向谢昀的乌晚赶紧停手,哐当把刀扔进包里,讪笑着搓了搓手问道:“小书生你醒了啊?你刚刚被梦境困住了,要不是我,你就醒不过来了。” 谢昀依旧捂着嘴巴看向乌晚,只见乌晚现在正骑在他身上,紧紧压住他的腿,自己不大好意思地慢慢地朝朝后挪。 乌晚也注意到了,赶紧从他身上跳了下来,嘿嘿地冲他笑。 “我这脸......?”谢昀只觉得有些尴尬,找着话题摆脱现在奇怪的气氛。 乌晚以为谢昀发现自己揍他的事情了,只好强硬地伪装:“干嘛???是我打的,可我不打,你能醒过来吗?”她双手抱胸,趾高气昂。 谢昀:“???”我什么也没说啊。 谢昀把梦里的遭遇统统竹筒倒豆子告诉了乌晚,刚说完,那铃铛又响了起来,谢昀下意识就要起身,却发现脚边一个圆咕噜一样的玩意儿,他有些敏感,捡了起来,一看,这不就是他梦中接住的那个花绣球吗? 乌晚接过来仔细端详,诡异的铃铛声在风中张扬。 乌晚的眸子沉了下去,她看向谢昀:“这算不算是第一桩?” 谢昀从她眼里读出了一丝谨慎和重视,打量着那个精美的小绣球,重重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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