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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铛在他们说完话,敲响了第九声,也就是最后一声。一切恢复了寂静,屋子里只回荡着谢昀的呼吸声。一切打从那个梦境开始就变得诡异起来。    谢昀看着乌晚,一时之间不知所措,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们只有这一个花绣球,其他一概不知,我连那姑娘的脸都看不清。”  ,  乌晚抓着绣球,坐在床边上,想着些什么。如果真如孟符他们教的所说,不可能连苦主的脸都不能看真切,更何况谢昀也听不见她说什么,她把那小绣球在手掌心滚来滚去,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来。    铃铛九声,肯定有事发生,不可不管,不可不理睬。    谢昀见乌晚脸上也是纠结的神情,有些丧气,他们遇上第一桩案子就要回地府搬救兵,以后的路可怎么办呀,“要不咱们喊鸦鸦去地府问问?”    乌晚摇头,苦笑着说道:“设立阴阳衙门,就是给地府减负,更何况,梦中那姑娘此时是生是死都不清楚,若是还活着,地府管不了,若是已经死了变成孤魂野鬼,那只能被抓回去,投胎轮回,丢给你花绣球一事就毫无意义了。”    谢昀若有所思,乌晚的话一点也没有错,他是接绣花球的人,自然只能亲自出面,负责到底。    “要不咱们试试罗盘吧?”谢昀想了想,拿起桌上从地府领回来的袋子,在里面翻翻找找,掏出一个金属制的小罗盘,罗盘上四个方向,分别是生、死、悲、喜,两根指针戳在上面,刚一拿出来,那两根指针就自动地疯狂朝着不同方向旋转起来。    这罗盘名唤人间盘,盘面有两处,一处一根指针,外盘即为上生,下死,左悲,右喜,内盘的指针则对应着四大方位。生死悲喜,乃是人间四大事,原本的用处是指示他们案子的大致方向以及凶险程度,生即为还赶得及召回苦主的三魂七魄,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死即为此事已成死结,莫要再枉费心机。悲即为苦主生平凄惨,喜即为苦主原先生活是优渥美好。    用法也很简单,铃铛响起,苦主上门,将罗盘放在苦主的信物上,再稍加推测即可。这罗盘本来是在每一条线索都清楚的情况下使用,必定是受益匪浅,可如今这情形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谢昀和乌晚的阴阳衙门,虽说掌管三省六地,其实地方并不大,毕竟孤魂野鬼能安稳呆着的地方也就那几个去处,其他烟火气旺的地方,早就有禁制,除非是心坏极大怨念的恶鬼,才能闯过禁制。    乌晚想着这到底也算是个办法,同意了,接过谢昀递过来的罗盘,小心翼翼地平放在绣球上,看看会有什么结果。    罗盘刚一放上去,疯狂旋转着的指针突然停下,指着空白处。不过一眨眼,大指针又快速地旋转起来,最后稳稳地停住,指向“生”,而小指针则稳稳地朝着“南”这个方向。    乌晚长吁了一口气,这是好事,说明苦主还没有死,要是赶得及,他们甚至还能救人一命。本来就不应该死的人被他们救下来,那地府的任务则会更加轻松。    最近这些年,人心不古,各种冤死案层出不穷,地府的生死簿上的帐早已是乱七八糟、一塌糊涂,这不,才有了阴阳衙门的设想,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小指针指着南边,丰州的南边只有一个谷城,这么一来,大大缩小了范围。    谢昀也很兴奋,第一桩案子就能救人一命,那可真是胜造七级浮屠。    突然,大指针像是受到什么感应一般,又旋转了几圈,停在了“喜”的面前。这让乌晚有些不明白了,按逻辑来说,人间盘并不会给这么多的提示,四选一已经是很高的比例了,如今又加上这“喜”,到底是二选一呢,还是既要看“生”,又要看“喜”呢?    谢昀盯着人间盘,发起了愣。    “反正肯定是在谷城,我们先赶过去再做打算,如何?”    乌晚同意了,如今,苦主遭遇生死威胁,当然是要立刻赶过去。    乌晚是鬼,飘起来飞的速度自然要快上正常人的速度好几倍,谷城虽说不远,可现在是深夜,谢昀家又是荒山野岭的,根本寻不到像样的交通工具。    乌晚来不及想别的法子,贼兮兮地问他:“你怕不怕双脚腾空飞起来?”    谢昀没明白她意思,只当她又说什么胡话了,摇了摇头,挺起胸膛:“怎么会,我可是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还没等谢昀说完,乌晚早已背上书包,两只手托起谢昀,腾空而上。    “不怕就好,我还担心你受不了呢。”乌晚直接就带着谢昀飞了起来,丝毫没有吃力的模样。    谢昀嘴上说着不怕,身体却格外诚实地紧紧抱住乌晚,嘴巴里还念叨着:“晚姑娘,小生真不是故意冒犯你,而是这这这......”谢昀拿眼睛偷偷瞥着脚下的景色,那是越看越害怕。“这”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乌晚没好气地打断迂腐小书生的一大堆废话:“行了,别说话,天上风大,省点力气,到了谷城我们可就要立刻开始干活了。”顺便还抽出一只手调整了下谢昀抱着她的姿势。    行吧,反正月黑风高的,谁也看不见自己的脸到底红成了什么样,谢昀沉下一颗心,手上力度加重,又紧了点抱住。    说起来,乌晚在鬼中也算天生神力了,她那把小菜刀看着没什么分量,其实一般的鬼连拿都不拿不动,她这一个小女鬼,带着一个小书生,一路飞到谷城也是吃力的。不过鬼的感觉同人的感觉不一样,人抱不动就是抱不动了,可鬼只是聚成形的那一股气会变得稀薄些。    谢昀现在和乌晚抱在一起的姿势有些尴尬,他只好寻些有趣话题来说说:“晚姑娘,你们在地府经常这样飞来飞去吗?”    乌晚知道现在谢昀并不能看见她的白眼,便省了力气,回他道:“小书生,你别以为只有你们阳间有车马,我们阴间照样有,要不是你既不能跑,又不能飞的,谁要费力气抱着你一起飞?”    谢昀听了这话,不大好意思,连忙道歉:“晚姑娘,让你受累了,要不把事情解决以后,我骑马载你回来?”    乌晚嗔怪:“我就是一团气,压根没有重量,你倒好,嘴上说的好听,骑马载我归来不就等于你一个人骑马?”    谢昀原本也是个伶牙俐齿的,可偏偏遇到了爱说大实话的女鬼乌晚,气场上就给落下了一大截,根本不知道怎么回话。    乌晚“咦”了一声,又问:“小书生,没看出来,你还会骑马呀?”    谢昀点点头,他父亲虽说是个文官,却也会些练家子,所以双亲死的时候,屋里没有任何打斗挣扎的痕迹,这才让他觉得十分的奇怪。    “我爹打小就教我骑马,我刚学会,他就走了。”谢昀想起往事,语气有些黯然。    乌晚是知道谢昀的家中情况的,但是这一番话从谢昀嘴里说出,她还是有些心疼,明明鬼是没有了心的,可她还是觉得酸酸的感觉涌了上来。    她安慰道:“小书生,不要难过,你好歹还有和爹娘的记忆呢,我什么都记不得了,也什么都没有了。”    谢昀轻轻地“啊”了一声,却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话来安慰乌晚,总觉得现在什么话都是徒劳无用。    乌晚见他张嘴,却半晌没听到接下来的话,体贴地说:“没事啦,看,你快往上看!”    谢昀抬头,盯着夜空。    “看见那几颗超级亮的星星没?”乌晚嘴巴努了努,朝着星星的方向。    谢昀点点头。    “孟大哥告诉我,死去的亲人都会变成星星。”乌晚顿了顿,“可我不信呢,明明死去的人都会去往地府投胎,怎么会上天变成星星呢?”    谢昀没明白乌晚到底在说些什么。    “但是他这么告诉我,肯定是有原因的,所以你要相信,不管是星星,还是别的什么,他们总会以另外一种形式看着我们的。只要你信,你就能看见。”    乌晚低下头,看向谢昀,两个人脸对脸,距离突然拉近。    谢昀能感受到自己呼吸的气息飘到乌晚脸上,却又像弹棉花一样回来,轻轻拂过自己的脸。他突然有一种错觉,乌晚其实也是有气息的。    谢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脸又朝前进了一寸,变成了想要触碰就可以触碰的距离。他直勾勾地盯着乌晚的眸子,蠢蠢欲动。    “到了,我要降落了,你抱紧点。”乌晚突然偏开了头,朝地下看了一眼,慢慢悠悠地降落在一片生长茂盛的草地上。    谢昀有些懊恼刚才自己的唐突,却又意识到其实乌晚一丁点感觉也没有,怅然若失的感觉有席卷而来。他一个读书人,怎么会蹦出这般不合规矩的想法,他默念着各种可以静心的诗篇。    “你一个人在那嘀嘀咕咕什么呢?”乌晚理了理刚刚在天上因为拉扯的衣物,头也不抬地问着谢昀。    “没什么。”    可谢昀知道,自己心里才不是没什么,明明早已经是波涛汹涌,滋滋啦啦,像极了火上的烤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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