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侠侣

唐敛没有离开，也没有出声与她打招呼，只静悄悄将船停在朱明月的侧翼，不动声色地观察。　　　　夜色下一灯如豆，在漆黑的天宇下、喧哗的波涛声中，晕开温暖柔和的黄色光线。　　　　暖光中，立着个纤瘦匀称的人影。　　　　可能是晚间没有喝水，看着看着，他觉得喉头有点发干。　　　　下水前为防止手脚抽筋，需要先活动开筋骨，但朱明月现在所做的动作他从未见过。她先是上下左右，呈环形转动脖颈，接着抬起手肘与肩齐平，用腰部的力量向左向右半圈半圈地旋转。　　　　那一把细腰灵活转动起来，越发显得跟要断了似的纤细，不期然让他想到他曾经看到的光洁小腹——　　　　非礼勿视。当时看到，并非自己的本意，但出于尊重，他不可以再想那个场景。　　　　唐敛闭上眼睛平静了下心绪，刚一睁开，就被眼前的景象攫住双眼。　　　　他看到暖黄色的灯光之下，身姿曼妙的女子打开双臂向后拉去，像振翅欲飞的蝶，又很快回到胸前，重复拉伸的动作。在紧身的水靠下，她胸前两团的形状随着这动作被绷得极为明显，圆润可爱，犹如蜜桃……　　　　似乎是活动累了，灯下人影停下来，喘了两口气，蜜桃随之娇颤颤地轻微晃动。　　　　唐敛不敢再看，紧紧闭上眼睛。　　　　只是片刻，他听到“扑通”一声，朱明月竟然是已经下水了！　　　　漂亮的凤眼猛地睁开，唐敛看着漆黑海面上雪白的一蓬水花，有些哭笑不得。这个朱明月，不知是何来的信心在这里下水？朱一裹的船队除非是刻意绕远，不然怎么可能从这里经过。　　　　他想到一个有些荒谬的可能：难道朱明月只是找了较深的海域，打算一片一片搜寻过去？　　　　这事儿搁普通人肯定干不出来，但朱明月……他还真不能确定。　　　　唐敛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心中默数。　　　　从他听到入水声到现在，已经过了多久？　　　　渔民潜泳通常是带着充气皮囊，以备换气，潜泳好手能在水下停留三百之数。　　　　但是若他估算无误，朱明月在水下停留的时间，早已超过三百了。　　　　唐敛不再犹豫，将船靠近一些，待两船船舷完全平行、近乎并拢，他弯下双腿 ，呼吸平稳，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弹跳出去，迅捷而轻巧地落在朱明月的单桅平底船上。　　　　他先去看船舷上系着的皮绳，那绳的另一端应该系在朱明月腰上。　　　　还好，皮绳正在让人安心地微微颤动。 　　　　如果朱明月正在溺水，皮绳应该会随着她的挣扎剧烈晃动，而如果她已经昏迷，皮绳会像系着石块一样平静。看现在这个抖动的幅度，朱明月应该还在潜泳。　　　　唐敛沉思起来，他竟不知道朱明月水性如此之好。　　　　但常言道善泳者死于水，入海最怕的就是仗着水性好就无视自己的体力，在水下待太长时间。　　　　心中又数出一百后，唐敛毫不犹豫，伸手去拉皮绳。　　　　手刚放上去，皮绳就剧烈晃动起来，唐敛于是松了手，抱臂在一边等着。　　　　于是，当朱明月在海底待了好几分钟、一无所获灰心丧气地顺着皮绳爬上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白皙俊秀的少年在漆黑的夜幕下居高临下微低头看她，神情冷淡，似笑非笑，恍如神祇。　　　　她看的有些痴了，双手扒着船帮看了几秒钟，才听唐敛不自在地说：“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上来？”　　　　她不知道，她穿着一身水靠，曲线毕露，还水淋淋的，夜色下一张素白小脸异常醒目，杏眼湿湿润润，被暖色的灯光投下一道朦朦胧胧的华光，流光溢彩的面容让唐敛想到渔民传说里的海妖，或是女鲛。　　　　那样夺目，拥有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还不上来，要我拉你吗？！”　　　　唐敛低喝，没想到船下的少女立刻伸出手 ，软软地说：“要……”　　　　唐敛感觉自己太阳穴青筋直跳。　　　　朱明月委屈。她也没办法，在海底潜泳近七分钟 ，即使是她也基本到了体力的极限，本来顺着绳子游回来、翻身上船是个很流畅的动作，但被唐敛这么一吓，她趴着停了会儿就觉得浑身酸软，力气都流失了，浑身酸软。　　　　唐敛面若冰霜，看起来十分不想拉她。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朱明月得寸进尺地伸出手，央求地：“求求你，求求你了。”　　　　唐敛深吸口气，弯下腰来握住那只手。　　　　少女的手能摸到素日拉网割出来的细小伤痕，说不上多么光滑，却十分柔软，还带着水珠。用的力气轻了他都怕那小手会从自己手中滑走，用力重了又怕捏痛她，待到把人拉上来 ，唐敛额上都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　　　　朱明月先小跑到船舱里裹了个半旧不新的干布巾，便出来跟他道谢。　　　　唐敛冷冷地看着她。　　　　果然，过了两秒她才震惊道：“你你你，你怎么在我船上？”　　　　“终于想起来问了。”怎么会有朱明月这么反应迟钝的人。他向自己的船抬了抬下巴，言简意赅道，“怕你淹死 ，所以过来看看。”　　　　“……谢谢你啊。”朱明月有点小感动，紧接着又是奇怪，“那你的船为什么会开到这里来？”　　　　总不能是他暗恋她，怕她一个人出海出事才跟过来的。这点自知之明，朱明月还是有。　　　　看他一直不说话，朱明月恍然大悟：“哦——，原来你也是来捞……”　　　　“捞什么？”唐敛打断她，“你自己知道就可以了，没必要讲出来。你也是为这个来的吧。“　　　　“当然啦，除了发财，还有什么动力能让一个少女放弃美容觉啊。”朱明月百无聊赖地，不自觉嘟起了嘴，“可惜下一趟水，毛都没找到……”　　　　“能找到才是怪事。”唐敛嗤之以鼻。　　　　朱明月听着这话里有话，赶紧狗腿：“请唐公子赐教。“　　　　唐敛看她盯着自己双眼亮晶晶的样子，想嘲讽两句，最终没有出口，只是说 ：“你这样找，无异于大海捞针。你都不知道沉船的确切位置 ，又怎么能打捞？”　　　　“这么说，你知道？”　　　　朱明月只是随口一问，看唐敛又不说话了，才发现自己貌似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但接下来无论她怎么讨好唐敛，“唐公子唐哥哥唐大人唐大好人”的乱叫，唐敛都不理她，而且目光看向自己的船，大有一拍两散的意思。　　　　朱明月有点着急了，伸手拽住唐敛的衣袖。　　　　唐敛不耐烦地回过头，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那一瞬间，她突然心明眼亮，像有口钟在脑海中脆脆地敲了一下：对啊！如果他已经得到海盗的财宝 ，就算他再怎么沉得住气也该有点喜色 ，怎么还是这副冷淡模样？　　　　除非 ……他根本就没捞到！　　　　再联想到村里人人皆知的唐敛不能下水，朱明月一下子豁然开朗，也不急了，松开手笑吟吟道：“唐敛，咱们合作一把，怎么样？”　　　　唐敛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并不接话，只看她说。　　　　她的眼睛是典型的杏核眼，睁大了看人的时候显得有些天真，映着些船灯的光。　　　　“……你看，我不会定位，你不会潜水。但是反过来呢，咱俩加一起，就什么都有了，你说是不是？”朱明月分析着，开始胡乱举例，“这个在倒斗界呢，一个寻龙点穴，一个下斗淘沙，咱们这也是一个道理，堪称渔民中的神雕侠侣……”　　　　唐敛无视掉他听不懂的那些胡话，冷静地问，“我定位，你下水，这没问题。捞上来的东西，怎么分成？”　　　　“啊，分成 ？”　　　　“不然呢。”唐敛有点鄙视地看着她。　　　　“哦哦。”朱明月有点傻 ，唐敛在她心里的形象实在是离铜臭味太远了，以至于赤 | 裸|裸跟她谈钱，她都有些不适应。 　　　　朱明月试探着问：“……五五分？”　　　　唐敛这次毫不掩饰他讥讽的目光。“朱明月 ，你好好想想，就算你潜泳的时间比别人更长，我若愿意出钱，找不到接近你的人吗？但我保证，起码丹霞口 ，只有我一人找得到沉船在何方。话不多说，你自己想清楚。”　　　　朱明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那，四六分？”　　　　唐敛微抬起一边的唇角，做出一个讥诮的笑容：“我先走了。”　　　　“嗷嗷嗷，别别别啊。”朱明月连忙拉住他，又想了下，鼓起勇气，“三七分也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　　　　“……上次，我不小心唐突你的事儿，请你原谅我吧。”朱明月诚恳地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保证以后不对你这样了。”　　　　唐敛看了她一会儿，漂亮的黑眼睛乌沉沉的，看得她心跳都加速了。　　　　朱明月觉得简直过去了一个世纪，唐敛才冷冰冰地说：“那你以后打算对谁这样 ？”　　　　朱明月楞了一下 ，心说这是什么逻辑，在你心里我是不耍流氓不舒服斯基吗？必须得欺负个美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