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水成碧低低笑着,“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水成碧,你很了解水成碧吗?我不过是一个突然出现,与你先前的生活毫无交集之人,相遇之后我们也不过独处了数天而已,你怎么知道我真正的为人是什么样的?” 叶云轻紧盯着他的脸,想要寻找与平日所不同的蛛丝马迹,“我相信水成碧不会将匕首对着我。” 水成碧乐不可支地笑出声,“想不到你这么天真。你就没想过,我这辈子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美女,我为什么偏偏会对你这么好?” 叶云轻心下一动,其实这正是她自己心底一直以来的疑问。 叶云轻面对水成碧的感情时一直小心翼翼,在弄清对方真正的感觉之前,她不想轻易跨出一步。 究其原因,大概与叶云轻的身世和经历有关。 叶云轻从小被师父养大,生活在深山之中,然而在在那之前她也是有爹娘有亲人的。五岁那年,他们举家搬迁,马车却在一场暴雨之中掉落山崖,叶云轻的爹和娘都不幸在事故中殒命,而她则从死神手中逃过一劫,被路过的师父捡起。 正因如此,叶云轻心中一直以来对于情感,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都既渴求,又害怕失去。 所以她很怕自己对水成碧是自作多情,她害怕自己深陷后对方却轻飘飘地离开。 也可能正是这个原因,此刻,叶云轻绝不相信自己此生第一次喜欢上的人会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叶云轻沉着下来,冷声呵斥道:“你这个冒牌货说这么多废话,到底想怎么样?” “你依然认为我不是水成碧?别骗自己了,世间哪有如此相像的二人,我就是水成碧,水成碧就是我。你只是不愿意承认,我对你那么好只是想利用你。”水成碧观察着叶云轻的表情,“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意识到自己的感情被人利用所以很难受吗?” 叶云轻厉色道:“不,你说的都不是真的。你不是水成碧,是南玥和洪茜儿他们设下的圈套。我知道了,你是戴了水成碧的面具伪装成他,相同的招数你们还打算用几次?”其实叶云轻更多的是在说给自己听,她必须让自己相信眼前之人并非水成碧。 “我与你一直同路,怎么可能中途变了个人?”水成碧一步步走进,“我知道你难过,看见你这么伤心,倒是让我产生了几分怜惜。但如今你已没什么利用价值,所以也就到了你该离开的时候。” 在叶云轻犹疑的瞬间,匕首的锋刃已挥舞到她身前,叶云轻动作还是慢了一步,她虽躲最终避开,手臂却被锐利的匕首拉出一道血口子。叶云轻手腕的银链飞出袭向水成碧的脸,却给扑了个空,又返回到她手中。 叶云轻无暇顾及从手臂缓缓滑落的鲜血,刚刚攻击她的水成碧此时已不见踪影。她竖起耳朵,眼睛扫视着四周,然而身处在浓稠的白雾之中,眼睛的作用实在有限。 叶云轻听到耳后传来骚动,她转身的一瞬间自己就被重重扑倒在地。 “干嘛愁眉苦脸,这个画面你心里不是很期待吗?”压在叶云轻身上的水成碧嘴角向上弯起,“死在我手里,你应该也很知足了吧。” 匕首带着风声刺向叶云轻脖子上的动脉,叶云轻条件发射下用两只手生生握住锋刃,细细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她前胸。 叶云轻咬紧牙关,不再多想,手腕上的银链再次向身上的水成碧飞出,银链在刹那间便缠上他的脖子。 绕了好几圈的银链骤然缩紧,水成碧手里的匕首掉落在地,他翻身倒下,扯着脖子上的银链痛苦地打滚。 而就在此时,叶云轻眼睁睁看着那水成碧从被银链锁住的颈部开始,猛然裂出无数细痕,如同被打碎的镜子一般,直至整个人都裂成了千百片。 冷汗流过叶云轻的眼角,她先是愕然,转而却徐徐出了口气,原来他真的不是水成碧,幸好他真的不是水成碧! 就在她心绪百转千回之时,那“水成碧”就此一声裂响,碎成一片一片的身体渐渐淡化成烟,融进了白雾皑皑之中。 “幻象?”叶云轻看着自己仍在向外流血的伤口,皮肉划开的疼痛并未消失,如果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脑中产生的幻象,为何自己会真的受伤呢?叶云轻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这幻象未免也太会蛊惑人心了,精准地挑中了叶云轻心中的脆弱之处加以引导和扭曲,要知道在幻象中看见自己恐惧的事物固然恨可怕,但看见自己喜爱的人毫不留情地拔刀相向,这情景对心灵的冲击实在是太大。 叶云轻不禁担心起来,她和水成碧究竟是什么时候分开的?真正的水成碧又去了哪里呢?他现在会不会也遇到了危险? 叶云轻并不知道,之前她和水成碧站在分岔路口的时候就已落入圈套,对于水成碧来说后面地经历完全另一回事。 那个时候,叶云轻问:“继续跟着标记往左走?” 水成碧对她做了个稍等的手势,随后俯身看了看生长在树下的一根柔弱的野草。 草尖上沾了些微的红色,一般人很难看到,但水成碧的眼力一直强于常人很多。 水成碧用手指在草尖轻轻拭过,一点红色的粉末随之沾染到他的拇指上。 “是血迹,干涸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时辰。”水成碧道,“这树上的记号也是新刻的,恐怕是洪茜儿刚刚刻意留下,她是想把我们引到错误的方向。” 水成碧说完之后才发现身边空空如也,原本一直站在他左侧的叶云轻竟不知什么时候离去了。 “叶云轻?”水成碧低头看了眼,向左的山路上有几个浅浅的脚印,刚刚才留下,是女子的鞋码。 水成碧并不清楚叶云轻为何会不声不响独自往左边的路走去,而自己对此竟毫无察觉。 他也不清楚左侧的路上有什么样的陷阱在等着他们,他只知道洪茜儿此人心肠狠毒,叶云轻此时必定会遇到危险。 水成碧没有过多考虑,也选择了顺着左边的路走下去,他必须找到叶云轻才行。 不多时,水成碧竟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香气,却不出是什么东西的香味,他只感觉这香气甜腻之中透着股子邪劲,并且有一丝古老的腐朽之味。 就在水成碧正思考要如何寻找叶云轻时,他隐隐看见前方有个红色的身影,身形和叶云轻很是相似,而红衣之人也站立在原地没有动,似是在等候着某人的到来。 “叶云轻?”水成碧慢慢靠过去,那红色的身影也缓缓地向他转过身。 四周的雾气莫名淡了不少,当水成碧看清眼前红衣之人的样貌时,他竟一时怔愣在原地。 那是一张与叶云轻极为相似的脸,但五官更为精致和美艳,可谓倾国倾城、风姿绝代。 肌肤晶莹如玉,双目皓亮如星,长发浓黑如夜,丰润的红唇如世间最灿烂的玫瑰。而那浓墨重彩的美本身就像一团金色火焰,放佛从太阳的光辉之中而生,就算跟水成碧站在一起,也足以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身上红色的薄纱随风飘动,玲珑剔透的身姿若隐若现,更增加一分缥缈的绝美,仿若壁画上的飞天的神女。 但水成碧之所以如此震惊,是因为这位绝色佳人曾经在他的梦中出现过无数次。 只不过梦中她更多是着青衣,放佛是为了刻意减淡她自身那艳绝于世的美。 水成碧已记不清第一次梦见她是在什么时候,他只记得,正是在梦中见到了她的倩影之后,自己才懂得什么叫情窦初开。 而在千百次的梦中,她的眼神总是无比高傲,却又无比温柔,她的态度总是若即若离,却又情真意切。 至于梦中的情境,每次都会有相似,也会有不同,零零碎碎,不成篇章,却又无比真实,连两具身体肌肤相亲时细腻的触感都放佛水成碧真的曾体验过一般。 以至于每次从梦中醒来,水成碧都会感到无比的空虚和寂寞。 他多么希望能永远跟那梦中之人在一起。 所以水成碧总是在心中默想,那也许是前世的情缘吧。 以至于在第一看见与梦中人非常相似的叶云轻的时候,水成碧心里就对她多了几分关注和好奇,也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你不是一直想在现实中见到真正的我吗?” 红唇微启,清冽动听的声音也跟梦中一模一样。 梦中人向水成碧缓步走来,双手轻轻将身前的衣襟解开,红色的薄纱从她柔滑的肩膀滑落,优美的酮体毫无遮挡地展现在水成碧眼前,这诱人的景象恐怕无论是哪个男人看见都会把持不住。 水成碧几乎忍不住想去触摸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口中呢喃道:“你真的很美。” 梦中人更近一步,拉起水成碧微微抬起而停在半空中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看,我这次是真真切切出现在你面前,我一直出现在你梦中,就是想告诉你,我在此处等着你,命运终究还是将你带到了我身边,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缘分?”水成碧回味着手中吹弹可破的娇嫩触感,“与你这么美的人有缘,我的确是三生有幸。” 听他这么说,梦中人露出一个瑰丽绝伦的笑容,微微踮起脚尖,将娇美的嘴唇靠向水成碧的脸。 水成碧嘴角浮现淡淡的笑意,嘴唇轻轻靠近梦中人靠过去。 “只可惜,我不喜欢太主动的。” 话音一落,水成碧另一只手的掌心按上了对面之人的额头。从水成碧的手掌之中顿时迸射出数道雷电一般的光芒,银蛇在他手下狂舞。 他手心中的是同父异母的兄长水映岚在多年前种下的掌/心/雷咒,为的是给水成碧防身用,普通级别的邪祟都不在话下。 水成碧虽然已估算到是幻象作祟,但那幻象在雷电的包围中逐渐出现一道道裂痕的样子却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碎裂成千万片的幻像慢慢化为云雾消散开,水成碧不禁微微皱起眉,他并未听闻过幻术被破除后是以镜子碎裂一般的方式结束。 这幻术实在太过逼真,而且竟然可以制造出只存在于他梦中的形象,若不是水成碧之前已看穿洪茜儿的用心所以早有准备,并且他手上的戒指本身就有护身符般辟邪明智的功效,水成碧恐怕也会被突然出现的朝思暮想之人所蒙蔽。 想到此处,水成碧就更担心叶云轻的安危了,也不知她是否也看到了幻象,最后有没有识破?不过以叶云轻的聪慧和果敢,不管发生什么她应该也能很好的应付吧。可是方才她自己忽然走开,会不会当时就已经被幻象迷惑了呢? 带着对叶云轻的担忧,水成碧继续走了一段路。随着高度的增加,萦绕在他周身白雾又厚重了不少,化不开,驱不散,越是用手挥开,越是重新汇聚在眼前。水成碧暗自多了几分小心。 “水成碧?水成碧!” 熟悉的声音从路的前方传来,水成碧抬头盯着声音来源之处,只见一个红色身影从雾中走出,窄袖劲装,身形修长,长发高高束起,明丽的五官中带着一分清逸三分英气,来者正是驱魔人叶云轻。 水成碧见她安然无恙,总算放下心口的大石,叶云轻在看清水成碧后便飞快地跑了过来。 “见到你没事实在太好了。”叶云轻紧张地看着水成碧的脸,“我方才遇到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人,不对,是一个跟你十分相像的幻象,我还差点死在他手里。” 水成碧略有惊讶,“你是说,你遇到的幻象是我的样子?” “是啊,恐怕在先前那个分岔路口的时候,我就误将幻象当做是你了。他将我带到错误的道路上,然后蛊惑我放松警惕,再趁机攻击我,幸亏我在关键时刻清醒过来才挡住了他的攻击。”叶云轻将手上粗略包扎好的伤口展示给水成碧看,缠在手腕上的布条已渗出些许血迹,“而幻象消失之后我的伤却没有消失。” 幻术只是迷惑人心,按道理幻象本身并不会造成实际伤害,但施幻术的人可以引诱中术者自残或与同伴相残,也可以趁其不备发动进攻,从而对身体造成实际性攻击,水成碧自然也懂这些,只不过他暂时也无法辨别叶云轻受伤的真正原因。 “还好伤口并不深。”水成碧笑道,“一个幻象都能把你骗住,你未免也太好骗了。” 叶云轻用带着些微怒意的声音道:“你还笑,你不知道那幻象有多逼真,就像是镜子里的人走出来了一般,连声音、动作、表情,甚至是味道都惟妙惟肖,我当时几乎是命悬一线。” 水成碧笑了笑,道:“如果真是那般相像,你后来是如何发现他是幻象的?” “我也很难说清,大概只是心中觉得你一定不会伤害我吧。”叶云轻接着道,“你呢?你这一路都没有看到幻象吗?” 水成碧不禁想起了方才与梦中人邂逅的一幕,苦笑道:“其实我也看见了幻象。” 叶云轻道:“真的吗?那你又是如何看出破绽的?” 水成碧颔首,只道:“我们不如换个问题,此刻你见到我的时候,又是如何辨认出我这个水成碧是真的水成碧呢?” 叶云轻看着他的眼睛,疑惑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水成碧抿嘴一笑,随后道:“以我对叶云轻的了解,应该越是身处危险之镜便越是谨慎冷静,如果刚刚才被幻象欺骗了一次,是不会轻易就相信眼前再次出现之人的,而你方才从头到尾对我毫不怀疑,也完全没有试探我真假的意思,所以我不免有些疑惑。” “水成碧,你为什么要说那些奇怪的话,你难道认为我不是叶云轻而是幻象?”叶云轻生气地指着水成碧的鼻子,“就因为我信任你,你倒是怀疑起我了,有你这么没良心的吗?” 水成碧一把握住叶云轻的手,“想知道你是不是幻象,试试便知。” “你这是干什么?放开我!”叶云轻想抽回自己的手,但从二人紧握的手中,掌/心/雷的白光再次绽放而开。 顷刻之间,叶云轻的脸上开始出现裂痕,很快便蔓延到全身。 不出水成碧所料,他所遇到的第二个人也只是一个幻象而已,这“叶云轻”不久也化作了山间的几缕白雾。 “连环相扣的幻象?”水成碧并未对自己再次成功击退幻象而感到欣喜,想到一路上也许还要应付更多的幻象,他心中只有深重的担忧,因为他发现这幻象随着白雾浓度的增高而越来越逼真,水成碧也不知道自己仅仅凭冷静的分析还能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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