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场

孙尚香很快明白过来，虽是那人渣非礼阿婧，但这种事传出去总归对未出阁的女子名声伤害更大。在现代，都还有女生被骚扰侵犯反怪人家穿得少的奇葩在，汉朝对女子的束缚虽没有宋朝以后那么大，但毕竟仍然是男权主义的古代。　　　　虽然心里很不乐意，但在阿婧几近恳求的眼神下，她还是冷冷地改口道：“因为他对我出言不逊，又推了二嫂。”　　　　周围的孙氏宗亲又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似乎在说仅凭此事不该出手那么重。　　　　孙静了解自己儿子的德行，看着徐婧的样子已猜到内情，他铁不成钢地长叹一声，“哎！竖子！”转身走到孙策面前，垂首抱拳道，“竖子狂妄无礼，蓄意滋事，实该严惩，愚叔教子无妨，还请贤侄一并责罚。”　　　　孙坚那辈共兄弟三人，如今只余孙静一人健在，但他不倚老卖老，也无争权夺利之心，一直安心辅佐孙策，是以孙策对他也极其敬重，闻言立即道：“叔父这是哪儿的话？”　　　　此时其他宗亲们也开始帮忙打起圆场。　　　　“我看这事定有误会，误会。”　　　　“对啊，这孩子之间闹点矛盾很平常嘛，我们小时候不也老打架吗？”　　　　“孙暠是该好生管教，不过他今天也受到了应得的教训，我看就大事化小，不要伤了一家人的和气。”　　　　孙尚香听了忍不住在心里嘲讽，她想到现代一个吐槽梗，他杀人放火，但他只是个孩子啊！我呸！有这样人高马大、凶狠狂妄的孩子吗？　　　　孙翊也哼了一声，冷笑道：“孩子？一个快及冠的七尺男儿打自家堂妹都能说成孩子打架，那他明日残害兄弟，是不是也用孩子打架开脱？”　　　　孙尚香：“就是。”　　　　“够了。”孙策厉喝一声，盯着孙翊轻斥道，“胡言乱语，这是能随意假设的吗？”　　　　孙翊悻悻闭嘴，此刻沉默良久的孙权上前一步，拱手道：“大哥，我看堂兄伤得不轻，不如先让叔父带他回去，请大夫治伤，此事等查清后再处理。”　　　　孙权的话正好给了两家台阶下，孙策点点头，看着孙静道：“叔父先回吧。”　　　　孙静明白孙策这是为两家留有颜面，眼中露出感激之色，抱拳一礼，让另外两个儿子架起孙暠，匆忙离开。　　　　*　　　　日落西山，侯府的殿宇楼台皆笼罩进苍茫暮色中，四下寂静，偶有侍女仆役经过也不敢言语，与白日里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　　　　吴夫人的房里，孙尚香坐在屏风后的一处漆榻上，也顾不得讲究跽坐，而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受伤的右臂放在云纹红漆小几上，冬歌跪在她身侧，用包着冰块的手帕轻轻敷在她小臂红肿处。　　　　孙权、孙翊、孙匡、徐婧围在她身旁，吴夫人和孙策则正在外间与大夫交谈。　　　　孙权看着孙尚香疼得嘶嘶倒抽气，不禁微微摇头，又望了孙翊一眼，轻叹道：“你们俩以后做事前能不能三思而行，不要如此冲动。”　　　　孙翊听到此话呵呵一笑，“那我可忍不住。再说了，二哥，你冲动的时候也不少吧。”　　　　孙尚香瞪了孙权一眼，“你不帮我出气就算了，还教训我，你是不是我哥？”不待他插话，又道，“还有，二嫂脚扭了就是那人渣推的，你也不帮她出气，你还是不是男人？”　　　　孙翊脸上浮起戏谑的笑，在后面边笑边点了下头，孙匡徐婧的脸上则是闪过尴尬与担忧，眼神示意孙尚香少说两句。　　　　“你！”孙权气不打一出来，手指着她几欲开口，但怕惊动外间的母亲、大哥，只好努力忍了下来，压着声音道：“有你这么和兄长说话的吗？你这臭脾气再不改，早晚会吃大亏。就说今日，要不是阿统帮你挡着，你何止手上挨这一下。”　　　　“对了，他怎么样？”孙尚香赶紧问孙翊孙匡。　　　　孙匡宽慰道：“你放心，大哥已让大夫去给他治伤，还准了他一个月的假。”　　　　她听后稍微安心，孙翊也这才想起来，奇怪道：“诶，这凌统不是在大殿外守卫吗？怎会突然出现在那儿？”　　　　孙匡解释道：“是我看小妹和二嫂许久未回，所以让他去找找。”　　　　孙尚香点点头，原来如此。　　　　孙权本是想劝告他们几句，哪知孙尚香和孙翊都不搭理他，无语地长叹口气，准备转身出去。此时吴夫人身边的侍女走了进来，恭敬地传话说太夫人请大家出来一下。　　　　目送大夫离开后，吴夫人转身走到正对门口的主位上端正坐下，并未看他们中任何一人，而他们几人也不约而同地站成一排，瞬间像是集体罚站。　　　　沉默半晌，吴夫人才开口道：“权儿，兰儿腿受伤了，你先回房陪她吧。”　　　　“诺，孩儿告退。”孙权边揖手边偷瞟了旁边的孙翊和孙尚香，仿佛在说你们自求多福，然后就转身出门了。　　　　“婧儿、匡儿，你们也先退下。”　　　　孙匡颇为同情地看了他们一眼，但只能答诺行礼，跟在孙权后面缓缓退了出去。　　　　徐婧咬唇迟疑片刻，上前两步恳求道：“太夫人，此事因我而起，求您不要怪罪表妹和三表兄。”　　　　吴夫人温和地看着她，“我只是有话要问他们两个，你今日也受惊了，快回家吧，不然你家人该担心了。”　　　　“诺。”徐婧听吴夫人这样说，也只好行礼退下。　　　　吴夫人持起案上的漆盏悠悠地饮了口茶，看似漫不经心，却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她瞟了堂中的孙尚香、孙翊一眼，淡淡道：“说吧，是谁把孙暠打成重伤？”　　　　两兄妹异口同声：“我。”　　　　“到底是谁。”吴夫人又问了一遍。　　　　又是不约而同的一声“我！”　　　　孙尚香挑眉看向孙翊，“明明是我。”　　　　孙翊亮了亮他碗口大的拳头，反驳道：“你前面打的那一顿就跟猴子挠痒似的，我一拳就给他打得……”　　　　吴夫人噔的一声搁下茶盏，“行了，你们还比起来了，是觉得此事很光荣？”　　　　孙策负手立于吴夫人身侧，极力忍住笑意，却还是发出一丝闷笑。　　　　吴夫人抬眸瞪他，“你还笑？”　　　　孙策清咳一声，马上恢复严肃面容，又上前一步，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母亲，您别生气，方才在院里的时候三弟和小妹就已与我说，他们已经知道错了。”说着眼神示意二人赶紧伏低认错，“对不对？”　　　　吴夫人当然看出了孙策这些小花招，也懒得拆穿，就顺势问道：“好，那你们俩说说，哪儿错了？”　　　　孙翊挠了挠头，憋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苦着脸道：“儿子……不知。”　　　　孙尚香沉吟片刻，抬眸迎上母亲的目光，语气分外坚定，“我没错，错的明明是孙暠那人渣。”　　　　吴夫人见她一脸理直气壮，无半点认错悔改之意，双眉渐蹙，“你将人打成重伤，闹得家宴不得安宁，就算错的源头在孙暠，但我问你，是谁先动手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