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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貌岸然的贵公子,无视一切言和机会,心生一计,要对付阿芙洛狄忒之子,将一位丈夫的尊严践踏并加以嘲弄。  他们张罗好漂亮体面的仪仗队,让女子坐在华丽的大轿上,由众多人鱼抬着,一路高歌,安菲克勒斯则亲自陪同,将她送到厄洛斯面前。冠冕堂皇的仪式就此开始,健美的号角手们吹响送行的海螺,年轻的宁芙们排成两队走在边上,洒下芬芳的花瓣;一位盛装的美少年拍着手大声说道:“庄严的奥林匹斯神山在上,波塞冬之孙与天之骄子世代友好,荣光共存!现在,我们将您的眷属归还,请原谅这无心的冒犯,我们保证令夫人毫发无伤,并且凭借伟大的波塞冬尼亚的神圣婚姻,向金色的阿芙洛狄忒与白臂的赫拉祈求,由衷地祝福您的婚姻生活永远幸福美满!“  对方礼貌得令人难以置信。厄洛斯见状也不再纠缠,他急着要带走他的爱人,况且现在他是在海中界主的地盘上,既然海神们归还了他的新娘,他也表示既往不咎,便抱起轿上的女子离开了海底。  送走爱与仇恨的播种者后,海神们开始举杯庆贺,宣布婚礼即刻举行,为其阴谋得逞而沾沾自喜。安菲克勒斯拿起金箭走向被他抢来的新娘,要用爱神的武器实现卑劣无耻的计划。坚贞的妻子普绪克,警觉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但是无奈寡不敌众,无法自卫。忠诚的侍女,也用她肥胖的身躯拖住挣扎的女子,又用两只结实的白胳膊紧紧箍住女子的腰,令对方难以动弹。  现在加害者稳占上风,受害者已无法反抗,一桩爱情悲剧就要成定局,众宾客屏气凝神——也不知是在为谁默哀,有人为厄洛斯失去的这位妻子轻叹,有人甚至为即将承受箭伤的柔弱胸口感到怜惜。恐怕连厄洛斯本人也不知道他的金箭会被这样使用——不过这个问题似乎不在他的思考范围内,即便他的妻子不小心爱上别人  “喂!快把那玩意儿放下!”  金箭尚未刺入灵魂之神的胸膛,海神便被一道厉声的呵斥震慑住,只见他的兄弟骤然降临现场,要出手阻止这一行为。  这年长的皇子,尽管性情温和,照样老谋深算,他握住兄弟的手,要将金箭抢过来,并婉言相劝:  “安菲克勒斯,我勇敢的兄弟,按照约定,这位女神是我们共享的新娘,你将爱箭刺向她——倘若她只爱你一人,岂不是由你独占?”  这亲密无间的兄弟,实际上为私利阋墙的时候并不在少数,因为波塞冬之子特里同鲜有余力管教他们。兄长此话一出,急性子的安菲克勒斯旋即面色铁青,愠怒地开口争辩:   “确实,我希望她留在我身边,因为我喜欢她胜过我的合法妻子们,论姿容或性格,她有过之而无不及。尽管如此,我却要忍痛割爱与你共享,因为我不得不承认你也有功劳。但是我可以凭着波塞冬的庄严起誓,是我首先发现了这名女子,所以她理应归我所有。可以说,我出于慷慨的好意才将她引荐给你,如果你非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么我也无法阻止你的怀疑。”  他的兄长也不甘示弱,狡猾地反唇相讥:“我的兄弟,虽然你伶牙俐齿,但你既不能说服我也不能欺骗我,更不要妄图用心机来糊弄我。倘若不是你心虚理亏,又何必为我的一句话恼羞成怒?” 言毕,他命令自己的随从上前待命,又提高了声线:  “看吧,心怀鬼胎的家伙!你这番举动倒是将你的本性暴露无遗,或许你早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你这无礼的莽夫,我已容忍你许久,既然你既目无尊长,又贪得无厌,那么无论如何,我断不能允许你独享我们的战利品!”  听罢,气急败坏的安菲克勒斯大为光火,立即咬牙切齿地回击:  “无耻!诡辩!因为你一向如此傲慢,你常常不劳而获,却总是比谁都逍遥快活!别忘了,你骗得波塞冬的溺爱,攫取了父亲特里同的财产;每当我们参与一场人间的战斗,你总是能分得比我更丰厚的战利品,可是在战斗中殚精竭虑的总是我!现在你见色忘义,甚至将我反咬一口,岂有此理!那么现在,我,光荣的安菲克勒斯,正如我的名字一样【注1】,我将誓死捍卫我的荣耀之物,你的每一句污蔑都将使得我更坚定我的意图!”  说到做到,两兄弟激烈争吵的同时开始为金箭争夺起来,殊不知不和女神已经在他们心中布下可怖的嫌隙。特里忒亚望着大动干戈的兄弟们连连叹息,众宾客喝得酩酊大醉,竟分成两派,一派支持安菲克勒斯,另一派则为他的兄长助威;安菲克勒斯捡起地上的金箭要将它刺入挣扎着的姑娘的胸膛,不料其兄长从身后箍紧他的脖子要将他制服,普绪克趁机躲开,肥胖的侍女打了个趔趄,两位女子一同摔倒,接着便能听到一位女子的海鸥般响亮的尖叫:  “哎呀!老天爷,疼死我啦!”  姜还是老的辣,大皇子将金箭抢了过来——那上面沾着不知是谁的血迹,他用神力将它销毁,紧接着,这位主人下令他的侍女们将普绪克带去梳洗打扮,又对他的宾客们宣布,将按照传统仪式迎娶他们的新王妃。   良心未泯的侍女,潜入新娘身边,她轻轻地拥抱了她,又小声告诉对方:  “我本该效忠于我的主人,现在我却因为金箭而不得不向你提供帮助,或许我心甘情愿这样做——比起将你留在这里。看吧,这样一来连阿芙洛狄忒之子也要感谢我。我,特里忒亚的仰慕者帕西娅,得为我的主人的无礼而道歉。而现在你要记住的就是,不要寻死也不要悲伤,如果主人的夫人们来找你的麻烦,即便她们撕/坏你的衣服,扯乱你的头发,那么你不要反抗也不要挣扎,请稍加忍耐,过后只管等着看好戏吧。”  爱神抱着他的妻子,感觉异样,忍不住问道:  “亲爱的普绪克,我们终于团聚了,不过你为什么在身上洒满香粉,实在太刺鼻啦。”  “啊,我亲爱的夫君,因为我太久没见到你啦。”  “你嘴里怎么在流血?你的舌头怎么啦?”  “在和安菲克勒斯的夫人们争辩的时候被那些凶狠的泼妇扇了耳光。”  “你的脚上怎么也开始流血啦?”  “很不幸地,我逃跑的时候被锐利的海草割伤了双脚。”  “你的身体怎么变得如此冰凉啦?“  “哦,你瞧,这更显而易见了,冰冷的海水浸湿了我的衣裳。”  厄洛斯闻言抱紧了妻子,他为她难过,当他想亲吻她的时候,她却狠心地推开他:  “啊,我实在不忍心拒绝你,但我必须告诉你,他们骗我在唇上涂了毒/药。”  不过如果能得到厄洛斯的亲吻,那实在是一种至高的幸运,就像得到阿芙洛狄忒的吻一样,毒蛇将失去攻击性,癞/蛤/蟆也会变得漂亮些。而我们的幸运儿却选择了拒绝,这真是不可思议。看到这儿,看官们可能会说:“嚯,装什么矜持,那可是一位令众神都着迷的美少年!”也许他们不知道,好戏还在后头。   于是细心的丈夫又说:  “我看你血流不止,又面色苍白,至少让我检查一下你的伤口吧。”  “我想这并不要緊,親愛的,你不用担心。”这被丈夫抱在怀中的女子闻言面露难色,她脚伤很重,痛苦不堪,却坚持用裙摆盖住双脚,拒绝治疗。  见状,年轻的爱神又问:  “亲爱的普绪克啊,有个说谎的家伙,它困扰我许久,你认为该如何处置?”  “我英明的夫君,我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像罗马人惩治战俘那样,割断说谎者的舌头,剜去他的双眼,将其头骨洗净做成酒器,再把尸体仍到荒野任兀鹰啄食。”  “愚蠢的欺骗者,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倘若你告知我你的主人的下落,你将不至于受到上述惩罚。”厄洛斯停了下来,他用神力控制住眼前试图挣扎逃跑的畏罪者,也许是由于其尚未现出原形,并且还穿着普绪克的衣裳,他没有卡住她的脖子。  这明察秋毫的神明果然没有错,现在跟随他的海豚们齐声叫道:“这儿有个欺瞒天神的家伙,它将自食其果!莫要与之多言,它已命不久矣!我的真爱在何处,啊,她在瑰丽珊瑚上,冰冷海水中,。”   “手握爱情之箭的阿芙洛狄忒之子啊,看在你那令水也产生爱意的伟大力量上,我恳求你的宽恕与慈悲!特里同之子胁迫了我,令我干这苦差事,要知道倘若我拒绝,将必死无疑。”这可怜的替罪羊跪在地上,想利用一位丈夫的同情心,央求他不要迁怒于自己。设想一下,倘若它有泪腺的话,它一定会从它那祖母绿的眼睛里挤出大量的眼泪——梨花带雨的美人总是我见犹怜的。但就在它为自己乞求活命的时候,身体也在变回原形,娇嫩的肌肤瞬间被丑陋粗糙的鳞片覆盖,光洁苗条的双腿变成了乌黑的蛇身,而流血的双脚正是带伤的蛇尾——它斩断了它,为了很好地隐藏在衣裙里而不至于露馅儿;为了不让它的长长的蛇信子吐到外面去,它也将它割断;它在全身洒满香粉,则是为了掩盖浓重的蛇腥味儿。  “可是无论如何你都将必死无疑。”厄洛斯不耐烦地转过身,决定不再理会这可怜虫,因为他急着去找真正的普绪克。并且,他认为他的普绪克心肠软到连只虫子都不会伤害,是不会说那种话的。这使得他能很快识破对方的伪装。  由于他是位神祇,他的话无异于诅咒:他将海蛇抛弃在海滩上,凶猛的贼鸥发现了它,便将它的双眼啄瞎,吞吃入腹。  再说海神这边,一场盛大的婚礼就要举行,新娘愁眉不展,极不情愿,但又无从反抗,只好任由男子们为她戴上王冠和戒指。一位侍女将美酒为主人呈上,其主人尚未将酒杯拿稳,忽然,只见海底一阵巨浪袭来,伴随地动山摇的声响。  寻思间,一群女子翩然而至。她们义愤填膺,又叫又喊,一位强悍的女子则指着宴会的主人破口大骂:  “你,你们,不要脸的负心汉,有了美貌新欢,竟无视我们的尊严,为一位来历不明的女子戴上了最尊贵的王冠!”言罢,这愤怒的妻子又厉声指责站在丈夫身边的新娘:  “而你,引诱了我的丈夫,这给他们带来了不幸,也将给你自己带来厄运!”  听罢,男方勃然大怒:“闭上你的嘴,现在,立刻跪下道歉,安静地坐下来参加你丈夫的婚礼,还来得及!”  可是嫉妒水的滋味如此苦涩,愤怒的妻子们绝不愿忍气吞声,也不愿取悦在座的宾客。原配夫人们,有的开始向众神哭诉,说得声泪俱下,使人不得不相信这的确是个由新娘自身和他们的丈夫合谋而成的坏勾当;有的将婚宴的杯盏砸坏,顷刻间,宴会变得一团混乱,客人奔逃四散,主人一筹莫展;有的则把怒气撒到无辜的女子身上:她们扑向新娘,恶语相向,有人负责按住她,其余女子则歇斯底里地将她的婚服撕/破,新娘呢,碍于长发的阻碍,她动弹不得也反抗不得,只能任由原配夫人们羞辱她,落下几滴可怜无告的眼泪。  “波塞特涅斯忒拉,那不是普绪克的错!”眼见年轻漂亮的新娘受到这般对待,安菲克勒斯和他的一位夫人争吵了起来,然而就在兄弟俩试图拉开那些闹事的女神时,他们自身也被夫人们合伙用铁链缚住,又由于刚才饮酒过度,昏昏沉沉,束手无策。  这时,一群漂亮的小海豚游了过来,周身泛着金光,它们中的一部分幻化成一辆华丽的马车,一部分则游向新娘——只见爱神的妻子身上同样泛起神圣的光芒,她扔掉贵重的王冠和戒指,轻盈的身体开始向海面浮去;海豚们包围着她,眨眼间便把她送上了马车,消失在众海神的面前。  海神的夫人们瞠目结舌,而她们的丈夫正追悔莫及,又心有不甘,试图前去追赶,于是先前那位黑发侍女帕西娅便开口劝说道:  “我勇敢而智慧的主人,要知道这位女神为阿芙洛狄忒之子所爱,现在他来将她带走,没有寻仇,这是再好不过;倘若我们继续追赶,到了地上,他便会求助于他的战神父亲,用像对付哈利罗提奥斯【注2】那样的手段来报复我们。”  这些年轻人惧怕阿瑞斯的残暴,尽管心中不服,也只好暂时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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