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我到底哪里不如他!难道我待你还不够好吗!” 浑浊的酒臭泼辣辣地扑在身上,柳十七挣扎得越是厉害,成尧川就越是下狠力。 女孩柔软的身子比花还娇,勾起了他体内的燥热。所有的理智都被欲.火烧了个干净,成尧川低吼一声,俯身就去寻她的唇。 柳十七泪水涟涟,尖叫着就去推他,身上滚起一阵又一阵的毛栗子,打心底厌恶同他接触。可毕竟是个弱女子,如何抵得住一个正当盛年的武夫。就在衣带马上要被扯断之际,上头突然传来一声“砰”。 成尧川突然停下动作,闷哼了一声,捂着后颈向旁边倒去。柳十七瞪圆双眼,怔怔地看向上头,是张长条板凳,板凳另一头站着的,是冬瓜。 “你?”成尧川登时酒醒了大半,双目赤红瞪着冬瓜。 “走!”冬瓜来不及多想,拉起柳十七奔出门。 动静很快就传至小院,大家伙都被引了出来,惊讶有之,鄙夷有之,愤怒有之。那个姓宋的把当家的坑害成了这样,竟还有脸回来?还有冬瓜,怎么还跟她在一起?当家的怎么捂着头,谁打的? “站住!站住!” 人越聚越多,院门更是被挤了个水泄不通。冬瓜心急如焚,挠着头四下张望。成尧川趁机拦在了他们前头,一流殷红自鬓角涔涔而下,衬得他五官狰狞,眼睛一瞬不瞬地钉死在他们身上,仿佛一只淌着口水,静候猎物的凶兽。 “让开!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冬瓜不敢直视他的眼,心似被搁在了火上慢慢煎,还不放油。眼前是他素日里最敬重的江湖前辈,而后头是他珍视的……腹内博弈不停,可步子却始终未曾移动半分。日光西斜,少年高高瘦瘦的身影罩下,将身后那人温柔地包裹住。 柳十七慢慢从惊慌中恢复过来,扯了扯冬瓜的衣角:“我来吧。” 冬瓜眉头结成疙瘩,目光在二人中间徘徊,犹豫着往旁边挪了几步,仍旧打着十二分的戒备。 成尧川微眯起眼睛,盯着柳十七好似看不够,从眼角到鼻尖。忆起这相识的一年,他顿觉郁愤上涌,冷笑道:“十七,我承认。论身份地位,我确实不及那姓薛的。可我敢指天说一句,对你,我比他更真心!付出的更多!我才是那个可以许你幸福的良人!难道我们这一年的情谊,你都忘了吗?” 周遭议论声起,多是讽刺柳十七,她只充耳不闻。店里的人多少都受过成尧川照拂,自然会毫不犹豫地帮他打抱不平。 她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他,反而将成尧川看得心虚起来:“成大哥,你说的没错。倘若一年前没有你的救助,我和冬瓜一家兴许早就饿死街头,你的恩情,我从未有一刻忘记。可是,有些事强求不得,并不是你拨着算盘珠子,就能一笔一笔地计算清楚、偿还明白的。” 尤其是感情,从来都不是付出了就必须得到回报。 所有人都觉着,成尧川是个好人,与她有恩又待她极好,而那薛晗骁同她不过萍水相逢,身份还极尊贵,若是她为了薛晗骁放弃成尧川,那就是忘恩负义,就是嫌贫爱富想攀高枝。选择成尧川是善,选择薛晗骁自然就成了恶。 大家伙难得意见统一,可却没人问过一句,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思?感情一事,岂是哪杆秤随意一摆就能分出个正邪的? 她的目光太过灼热,成尧川只觉一阵心痛如绞,他狠狠地咬住下唇,唯有尝到那淡淡腥味才能叫他冷静。 “成大哥,救命之恩,这一年里我已尽全力偿还,无论你曾经做过什么,我都可以一笑而过,只是今日之事,恕十七再难原谅!”有些事她可以装傻,就比如他私自扣下薛晗骁写给她的信;可有些事却万万不可抛诸脑后,就比如刚刚在兵器库里发生的。 银光闪过,半小截袖口同匕首一道哐当落地。胸间溢满万千情绪,柳十七深吸口气定下心,直视着成尧川的眼朗声道:“自今日起,我宋采薇与成尧川割袍断义,不复再见!天地为证!” 像是被一道惊雷正好劈中,成尧川瞳仁疾缩,身子一晃踉跄后退。那是他们初见时,自己赠她的匕首。如今,她竟用这匕首同他做了断! “不、不、不……十七,你听我解释。”成尧川再顾不得其他,慌不择言。脚才刚抬起,咻的一声膝窝乍疼,整个人直接跪在了地上。 “成兄弟可是听不懂人话?” 人群被薛晗骁周身的气势所迫,自然分成两边给他让路。天青色缓步上前,面上虽瞧不出什么,可若是有人跟他对上一眼,哪怕只有一个弹指的功夫,都会吓出一身冷汗。 冬瓜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下,长长呼出一口气,悄悄退到后头。 “可还好?”见她脆弱的身子微微发颤,好似一阵风就能刮走,薛晗骁心里钝钝地痛了一下,将她温柔地揽入怀中细细安慰,看向成尧川的眼神又凛冽了几分。 熟悉的沉水香漫来,扫去她心头的不安,柳十七躁动的心终于平静了几分。 “成兄弟日后行事还该小心着些,听说扬州新上任的知府可不大好相与。” 这话说得轻飘飘的,没有半点分量,可听见的人都如遭雷劈。这是薛晗骁对他们的警告,镖局的好日子恐怕要到头了。 惊愕间,那人已揽着柳十七步出大门。马车就停在外头,芙蕖脖子都快盼断,终于把他们都盼了出来。见柳十七脸色郁郁,袖子还断了半截,忙扶她上马车。 薛晗骁本应马上跟上,却突然转了身,对着门下立着的少年躬身一拱手,满满地行了个大礼。要知道,在这世上能让他薛晗骁心甘情愿弯腰的人可不多。 冬瓜有些受宠若惊,挠着后脑勺傻笑,学着他的样子笨拙地回了一礼:“她……脾气不大好,总爱使小性子,您多担待着点。” “那是自然。”薛晗骁笑着看他,眼神难得坦诚。看着眼前这寂寥背影,他突觉自己何其幸运,能同自己的心爱相伴相守。 *** 回了枕风苑,柳十七仍旧郁郁寡欢,芙蕖想宽慰几句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哀叹着带她去沐浴,换了件新制的茜色襦裙,又梳了个时兴的发髻。 “这是干嘛?”柳十七一脸茫然。 芙蕖笑着递来铜镜:“姑娘忘了?今儿可是七夕。姑爷说了,晚上要带姑娘出去看花灯,让我给姑娘好好打扮打扮。” 柳十七恍然大悟,忙着忙着竟把这事给忘了。忽而又滚热了脸,嗔瞪了芙蕖一眼:“姑爷姑爷的,你叫的倒是挺欢。这还没结亲呢,叫人听见了还不笑话!” “谁敢笑话?报上名来我认识认识?”外头薛晗骁倚在门上,悠悠地捧着茶看她,“芙蕖叫的好,叫的对,赏!” “谢过姑爷!”芙蕖忍住笑,朝他盈盈一拜,轻巧地避开柳十七丢来的香包。 一闹间,柳十七嘴上虽啐芙蕖没良心,上扬的唇角却如何也压不下来,适才在店里受的委屈也淡去好多。 屋檐上,月牙如勾,惬意地卧在云絮里,心情好了就对着下头露出个笑脸。大小花灯在半空浮浮沉沉,勾勒出扬州蜿蜒街道。巷子口百戏艺人卖力吆喝,勾栏瓦肆里歌声四起,一曲接着一曲,赚得红绡满天。 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柳十七即便坐在马车里,也依然能感受到外头热闹的气氛。 “你急什么,还没到呢。”薛晗骁见她几次都有跳窗的架势,只好将她抱到腿上,点着她的额头笑骂。 柳十七脸色讪讪,吐了吐舌头:“从前家里管得严,我没怎么见过这些……” 薛晗骁心中微涩,面上却不显,收紧怀抱笑道:“无妨,我都补给你,加倍地。” 男人的眼睛比街上的花灯还要明亮,牛郎织女星见了都自愧不如。柳十七别扭着哼了一声,嘴角的笑意却叫薛晗骁看了个完全。 骗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们去哪?” “揽月楼。” 柳十七双眼蹦出激动的光,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那里……好贵的。” 薛晗骁忍不住伏在她肩头笑出声:“嗯,是挺贵的。” 柳十七自觉说了蠢话,脸上飞霞。可这当真怨不得她,她虽活了两辈子,可毕竟身份不高,见识不到什么豪华场面,吃过最好的一顿饭,还是借了庭薇的光在甄家吃到的,自然不会像他这样“视金钱如粪土”。 小胖爪子在他肩胛上叫嚣得厉害,薛晗骁终于止住笑,勾了勾她的鼻子夸道:“采儿真是贤惠,日后定能将家里打点稳妥!” 柳十七翻起白眼狠狠地啐了他一句,心里愤愤:丫的!一会不把你给吃穷了,姑奶奶就不姓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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