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月色笼罩空旷的城郊。一轮冷月下,一个少女的身影忽隐忽现,后面不远处几百人骑着马擎着火把,浩浩荡荡地追了来。 “在那里!就在前面!快追!”为首的正是中正六子风泾川。 “一定给我看住了!千万别再跟丢了!”五子白吾勇喊道。 “是!”两纵人马从白吾勇、风泾川身边呼啸而去。 “他妈的,居然有人惦记着刺杀师父。”白吾勇看着远去的人马恨恨地说。 风泾川道:“不可轻敌啊。我们被他兜兜转转地绕了这么久还没抓到。都已经出来两个时辰了,回去怎么和大师兄交代啊。” 白吾勇看着眼前交错的郊野小道,道:“我就不信,这地方才多大,几百号人抓不到一个刺客吗?” 说罢指派身后的人马分作好几小队,从各个小道包抄而去。 白吾勇和风泾川也策马向前追了过去。两人越向前感觉队伍越慢,风泾川心中一沉,走到队伍之首果然看见为首之人困惑地停在原地。那为首之人一看风泾川二人来了,面带愧色道:“六子,那人明明就在前面,后来向右一闪,我和兄弟们赶紧追过去,结果向右一拐那刺客人就不见了。” 风泾川摇摇头,白吾勇对那个为首之人训斥起来。 风泾川拉了拉白吾勇的衣袖,道:“这刺客轻功卓绝,又诡计多端。五哥,你还是别怪他了。” 白吾勇瞪着眼睛道:“我们四百人,骑着马,在这么小个城郊里面连个人都抓不到,回去怎么交差?!” “五师兄,这都城地势你我是最熟的了。都城中街道蜿蜒曲折繁复众多,我们每条街巷都安排了人却怎样都抓不到他,这人实在太过聪明。”风泾川叹了一口气。 “是啊五子。”有几个累的气喘吁吁的人在旁边说道。 风泾川道:“五师兄,那人的心智远在你我之上。恐怕就是再添个四百人,我们都未必能抓到他。” 不远处,那个少女听着二人说话,嘻嘻一笑。过了一会,她踮起脚尖,提着裙摆沿着墙轻轻走掉了。 等到搜罗的浩荡大队撤退,等到那少女继续又向前赶了百十里路,星辰渐渐寥落了,远处落了几分鱼肚白。那个少女本来有些昏沉,但好像看到了什么,突然皱皱眉。 厚重的血腥味顺着风刮了过来,她低头看了看脚底几滴混着沙砾的血,慢慢睁大了眼睛。 远处是都城最边缘的一个小城,升着炊烟,却传来几声惨叫。 叫声凄厉,在即将日出的时候听起来分外可怖。 那少女闭紧眼睛,捂住耳朵,继续赶路,留惨叫声肆荡在空中。 这时突然耳后“呲”地传来声音,她向旁一闪,衣袖一卷,“叮当”一声一枚铁箭掉在地上。 那少女一惊转过头去,心想追兵应在百里之外,怎会如此快地就找到自己。 转过头来看,只见七八个人坐在马鞍之上,高壮魁梧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中原人,均是一脸奸笑地看着她。几人垂下的刀上面还滴着鲜血。 那少女心中气恼,衣袖一卷那枚铁箭激射而去。 为首的人一惊转身避过,面上的笑狰狞了几分。 “小妞人不大,脾气很大。”那人露出一口黄牙,“娇滴滴的样子,长得应该还不赖。” 剩余几人躁嚷起来:“把你戴的那东西摘了给我们头儿看看!” “快摘!” 说的几人驱马慢慢靠近过来。 少女面纱之下的面孔不再挂着笑容,她抬起右手,“嗤”地一声,又是那枚小水珠激射而出。只是射到为首那人的盔甲上,过不久就顺着盔甲流了下去。 几个契丹人互相看看,哈哈大笑起来。 “早就听说中原人喜欢暗算他人,哈哈,我看啊,不过如此啊。” “中原的暗器哪有吹的那么厉害!” “一滴水而已,哈哈哈哈!” 那少女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纤长的睫毛下的黑色瞳仁看向那为首的人。 小水珠不知滚落到哪去,但之前留下的痕迹开始腐烂,那人只觉得一阵奇痒从水珠划过的地方传来。他拿手去抓痒,结果全身都痒了起来,盔甲渐渐被抓地破碎。 “好痒!”那人从马上滚下来,整个人伏在地上蹭来蹭去,慢慢地身体扭曲到了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 “痒啊!” “救命!”他将自己的盔甲撕裂开,露出十指沾着血迹继续抓挠着,带出了条条的血痕,血痕之中开始流出脓水。 那人扭着身子朝那少女爬过来,但每前进一寸,便觉得浑身像被无数根针刺过一般痛苦。 那少女却并没有低头看地上的惨景。 天色渐晓,前后半个时辰,那人已经化成一滩血水,被黄沙掩盖,剩下没被腐蚀的骨头内脏泡在里面。 契丹其余几人有的驱马逃走,结果已经吓得无法驾马,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脖子。有人狂叫不已,自毁双目。有两个胆子大的也被吓得面如土色,或逃或跑了。 那少女转身离开,一回头看见远处城门上几个陈旧的字“东平城”。几股血水混着黄沙漫了出来,她皱皱眉,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就在她转身刚想离开的时候,一个妇女怀抱一个婴儿从城中跌跌撞撞地逃了出来,远远地看见她后,竟向她跑来,边跑边喊道:“姑娘!快跑!快跑!” 那妇人头上的发髻颠得散了,浑身血迹,衣衫散乱近乎褴褛,怀中的婴儿大声地啼哭着。 “快......快跑啊姑娘!”那妇人看着少女不知所措的样子,急道。后面追来一群契丹士兵狞笑着将手中的长鞭甩向那个妇人,很快妇人腿上背上的衣服被抽破,摔在地上。 妇人从黄沙中抬起一张血痕斑驳的脸,那少女跑过去,扶起她道:“大姐姐,大姐姐,你还好吗?” 那群士兵哄然大笑,言语神色中充满□□之色。三个士兵下了马,向她走来。 “姑娘,不要管我,你快走!”妇人断续道,“能不能请你......带走我的孩子.......” 那少女将妇人的衣衫理好,拾起地上的长鞭,望着前方,瞳仁一紧。 “爱用鞭子的,不止你们。”说罢,从怀中摸出一枚毒针绑在长鞭之末。手腕抖动,长鞭横扫,那三人的双目一瞬被刺瞎。几个坐在马上的士兵见状不对,便拿出弯刀□□,慢慢将她围住。少女轻哼一声,甩动长鞭,又是一眨眼的功夫,所有的马腿都被刺中。马背上的人全都掉落下来。 接着便走上前去,挥动长鞭将所有人眼睛都刺瞎。少女身姿灵动,一滴血都没有溅到她淡青色的裙摆上。 两番杀戮后,城门又恢复了平静。 看的见的恐惧,不叫恐惧。 这是她舅父教给她的话,这么多年了,她一直牢牢地记着。 当她走回那个妇女身边时,鲜血已经漫开一滩了。太阳已经升起,远处煦暖的金和脚下腥热的红连成一片。那个妇女已经没有了呼吸,但却紧紧抱着还在啼哭的婴儿。 刺目的光照的那少女有些难受。 她渐渐懂得,为何当初外祖母花清影要在全盛之时退出武林,隐居沐烟峰。为何外祖母要立下幽篁馆人世代不允许过问江湖中事,不允许踏出沐烟峰一步的祖训。 大千世界,诸事精彩,诸事残酷。 她本可也像自己的母亲、姨母、舅父一样,深居沐烟峰习武终老,不涉足江湖。可,姨母是因郭崇韬而死。她作为母亲的独女、幽篁少主,傲气骄纵,不把所有人的劝说放在眼里,一定要下山复仇。 她看着左岚晕倒在她面前,通知了中正门人,跟着他们回到了中正派。果然以郭崇韬对左氏兄弟的珍视,引得郭崇韬出关现身。她刚想下手不料竹靖等人出现,又赶上郭崇韬一行人被邀请至风秋山饮酒。在风秋山,因为一个陌生男子,她刺杀未遂,逃到此地,又赶上契丹人屠城。 她还是杀了人。 香岸说得对,一旦下山,可就不仅仅是只杀掉郭崇韬这么简单了。她想道。 正这样想着,不远处的婴儿啼哭声将她的思绪打乱。 那个婴儿没被血污浊到的地方雪白可爱,少女叹了一口气,扯了几块布将那婴儿裹了起来,放到城边高高的草垛上,在那孩子身旁放下一块玉佩。转身便向城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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