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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当今大名鼎鼎的二皇子潞王李从珂将要驾临风秋山后,从都城到风秋山都肃静了起来。百家商铺都不见了动静,闹市也都纷纷歇了业。  新任盟主长孙紫宸虽值新丧,在潞王到达之前的一夜却也从东平城转至风秋山,准备迎接。  这一路山石零落,草木葱乱。到了风秋山已经夜半了。  记不得自己睡了多久,花意孤清晨再醒来的时候晨星尚且寥落。虽然长孙紫宸吩咐风秋山上下大小仆役、随从都不可烦扰花意孤,但屋外一夜的准备动静亦是很大。花意孤记得自己刚到的时候,便看见看见近百仆役趴在地上对着鹅卵石甬道洗洗刷刷。  而这一夜难安,更重要的原因是心头一直思忖着白小仙兄弟的故事。这两人的故事花意孤在沐烟峰就有所耳闻,来路途中再被提起,又配上左氏兄弟的故事更加显得悲凉了起来。  花意孤伸了伸懒腰,便听见门外一个老婆婆的声音关切的问道:“花姑娘这就起了?头可还疼么?”  花意孤撑起身子,回了一句:“好多了。”  “那便好,盟主说若是今早姑娘还是不舒服,那他便要亲自来看看了。”那个老婆婆,缓缓推开门。  “多谢。”花意孤一笑。  “我们这些人啊都是以前盟主救下命来的苦命人,姑娘救了盟主的母亲,也算的上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在这里,姑娘千万不要说谢。”那个老婆婆两鬓皆是雪发,但精神依旧矍铄,“我是尤婆婆,在这风秋山里算是能和盟主说上话的人。”  花意孤点点头。  “这是莲蓬子泡的茶,里面兑了梅蕊去了苦味。这是桂花糕、芝兰馅的糕点盟主特地吩咐了来做了酥皮的。我们风秋山什么都不好吃,就是这十花糕值得尝尝。”尤婆婆絮絮地说,伸手去扶花意孤起身,“盟主说,姑娘吃些早点后若是有精神,便去和他一起迎一迎二皇子。”  “我们盟主啊,对姑娘真是事无巨细,照顾的很周全呢。”尤婆婆慈爱地一笑,“盟主说花姑娘在风秋山上耐心养着病,住多久都无妨。”  花意孤听了微微一笑道:“有劳他费心了。”  尤婆婆见花意孤虽面色仍是发白,但精神尚佳,便起身道:“那老奴便退下了。门外有个女孩叫做春尹,姑娘若有什么想要的,就吩咐她好了。”  花意孤点点头。  那个女孩进来,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问道:“姑娘有何吩咐。”  “你把这些糕点包好,与我一起去旁边转转。”花意孤紧了紧面纱,握着箫起身道,“我问你,这风秋山上是不是有白小邪的坟冢?”  “啊?”春尹一惊,“怎么姑娘不去看二皇子么?这.......白小邪的坟墓是有的,不过多年来无人问津,这么大座山,奴婢也不知在哪。”  “皇子有什么好看。”花意孤吃了一块点心,抹抹嘴,道:“那便带我去那个止步崖吧,我记得那是白小仙杀白小邪的地方。”  “姑娘,这白小邪是武林中的禁忌,奴婢还是想劝劝你.......”春尹一边包着点心,一边老老实实地说。说着说着眼前衣裙一闪。  “啊,风景真不错啊。”  一回头,发现花意孤早已经踏出房门,手上把玩着一朵金菊,哈哈笑着冲她地招了招手。  “哎,花姑娘,等等我。”春尹赶紧拿着包好的点心出门,一边出门一边纳罕。花姑娘这轻功倒也是真奇罕。    卫夫人自古传下一本至尊武功秘籍《明灭经》,武林中人为了争夺这本秘籍,厮杀了百余年,终于被一个叫白风秋的人夺得,因为这个人武功高强又德行甚高,于是当时的武林便推举他为第一任武林盟主,也由他来处置这本引来无数刀光剑影的书。  白风秋有个弟弟叫白青阳亦是酷爱武学之人,但哥哥生性温和淡泊,弟弟生性倒有些傲慢刻薄,江湖人便送了这二人“白小仙”、“白小邪”的绰号。  后来不知为何白小邪一手创办了剑桀宗这一武林最大的邪教,妄图一统江湖将哥哥推下盟主之位。相传,白小仙无奈便在如今风秋山止步崖这个地方刺了白小邪一剑,白小邪堕山而亡。  那一年,距现在已经一百年了。  花意孤踏着被清扫过露水的甬道,回想着往事。  之所以对段故事如此熟悉,是因为沐烟峰就是因为这二人分成的幽篁、七绝两派。外祖母、母亲、姨母都自称白小仙后人,唯有舅父花蓬舟不知为何和剑桀宗后人有了瓜葛,反叛了幽篁派。  外祖母一向宠溺舅父,不愿严惩,只是废了其武功将其囚禁于沐烟峰的七绝阁中。但舅父并没有收手,而是竟潜心研究起□□暗器的制作,成为江湖上人人都怕的鬼王毒手,开辟七绝阁。  儿时听的那些跌宕起伏的风云往事,大半都与白氏兄弟有关,那些故事多半称赞其智勇过人和武功盖世。  而今又一次踏入风秋山,不知为何花意孤却只想看看当年白小邪的坟墓,和哥哥杀死弟弟的那个止步崖。  一路上春尹仔细小心地引路,终于她说道:“花姑娘,止步崖就在前面了。”  一座厚石立于眼前,上书三个磅礴大字“止步崖”。  只是不知道,“止步崖”这三个字是对来人说的还是对白小仙自己说的。  花意孤看着脚下壁立千仞的骇人高度打了个寒颤。百年前,白小邪若是真从此处掉下去,真是会粉身碎骨啊。    封刀斋。  长孙紫宸站在封刀斋前,看到远处盔甲闪闪。他眯起眼睛,抬手遮了遮这刺目的强光。  几百名将士在下面恭恭敬敬地垂首站着,排的非常整齐。在最中间,空出一条绝无灰尘的笔直的路。  不久,四周彻底安静了。远处一个着紫衣的高大身影慢慢进入了长孙紫宸的视线。  那人的右手握着一柄仅凭配饰就已经炫目的长剑,左手持于腹前遮住了一个缕金镶玉的双蛟绣图。头顶的发冠更是耀眼显赫,繁复雕刻的纯金冠上缀着两颗明珠,就连进出皇宫多次的长孙紫宸都觉得太过奢华。身后的仪仗更是像刺破天空一样,威武、奢美、高耸。  那人看见长孙紫宸朗然一笑,加快步伐走过去。  好久不见,李从珂仍是那么俊朗。俊朗开朗下,那丝不时泛上来的阴郁被华服美饰层层叠叠地覆盖。  可惜了养子的身份,假若他不是养子,应该会是个千古明君吧。长孙紫宸暗暗想着。  李从珂走到近处,冠义和白子阳纷纷俯身行礼道:“见过潞王。”  李从珂赶紧把他们抬起来,道:“快请起。”  老友好久不见,李从珂打量着长孙紫宸的神色,问道:“伯父去世,我本该去帮衬。但现下形势不同,不能□□。对不住。”  长孙紫宸看向李从珂的眉眼,皆是英爽之意。儿时便一起玩耍,长孙紫宸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个人的父亲死于战乱,母亲被李嗣源强掠为妾。而他也从本来的王姓被赐为了李姓。后来又征战南北,出入沙场,经历李嗣源身边大小政权的变迁更迭。  即使如此,李从珂还是努力保持着初心。而这一点,是长孙紫宸最为看重的。  其他陪着长孙紫宸的人,都因功利财势而散去,只有他和冠义始终如一。  长孙紫宸看着李从珂,只觉得他眼角竟起了一丝皱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双鬓好像竟有了白发。  “进来说罢。”长孙紫宸转身向屋内走,打算照例再见一遍李从珂的众大将。  李从珂向后摆了摆手,转身对长孙紫宸说:“如今事情紧急,便不那么多琐碎的礼节了。”  众将向后退去,阳光在盔甲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辉。  李从珂说到此处,面色不再那么松缓。长孙紫宸有些吃惊地看看他。  “冠弟和白大哥也请在外面稍等一下。”李从珂恭敬地说。  冠义白子阳点点头,行了礼,在门外站定。  李从珂将门关严,转身看见长孙紫宸倒了一杯茶。白雾缭绕,他又忽的有些羡慕这个闲游在江湖里的“草莽”。  “什么事?”长孙紫宸问道,提起茶壶。  李从珂缓缓走到桌前坐定,道:“父皇大病不愈......时日不多了,想见你一面。”  长孙紫宸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纤长白皙的手指慢慢松开手中的藤条壶柄,“什么时候的事?”  “生病已有一月余了。”李从珂说着,语气沉缓。  长孙紫宸默默想起李嗣源自幼时对自己的疼爱和赏识,不止一次地想要自己过继过去。倘若不是碍于他皇帝的身份,长孙紫宸或许现在便如李从珂一样,是个皇子了。  自己于屠城中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如今又要失去一个父亲一样的人。  “自从上次你严词拒绝那个过来给你授官的大臣,父亲就有些不悦。不料那次争执后,你们竟一直再没有见面。”李从珂说道。  长孙紫宸心中沉重,只是默默地拨弄着手中的茶则。  “眼下,我面临的局势也是千钧一发。”李从珂站起身,在房中缓缓踱步,“父亲之后,按理说皇位该由太子承继。而太子对我不肯放心,忌惮重重。现下惠儿已经削发为尼住进雪清庵中了。”  “什么?”长孙紫宸起身,“已到了这种地步?”  李从珂点点头道:“是。不然哪个父亲愿意自己的女儿当尼姑。”说罢苦涩地一笑。  “可惠儿才四岁啊。”长孙紫宸道。  李从珂道:“不然呢?李从厚怕是一登基就要掳惠儿为人质了。”  长孙紫宸不语,紧抿着嘴唇。  “如今你当上盟主,恐怕李从厚更是不悦。”李从珂低声道,“李从厚肯定会因我们之间的关系而忌惮你,你也要小心。”  两人正在说着,门外轻轻有人敲门,长孙紫宸见是尤婆婆的身影,便道:“请进。”  尤婆婆进来,道:“问二皇子的安。”  李从珂点点头,道:“尤婆婆一切安好?”尤婆婆是长孙紫宸身边的老人,故李从珂也要礼敬三分。  尤婆婆道:“托您的福,老身还能再伺候盟主二十年呢。”  李从珂笑笑。  尤婆婆接着道:“盟主,花姑娘说.......她想看看白小仙兄弟二人的遗迹,就不来陪您和皇子了。”  长孙紫宸道淡淡一笑:“我也正奇怪为何她还不来。”  “花姑娘?”李从珂问道,“还跟你一起住在这?莫不是你终于好事将近了?”说罢哈哈一笑,“不过你也该寻个亲了,都二十多岁的人了。”  长孙紫宸翻了个白眼,道:“你不过大我四岁,也只有个三岁的孩子罢了。”  李从珂笑道:“那便给你一年为限,你也要生个孩子出来。”  长孙紫宸不想再搭理李从珂,向尤婆婆道:“那便随她好了。”  尤婆婆笑着听令,转身便要离去。  “哎哎哎,别走。”李从珂站起身来,“我去看看是什么人物能当盟主夫人。”  李从珂在长孙紫宸面前总是能放下一身的戒备,嬉皮笑脸的格外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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