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歌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人是懵的。 医院里,萨博机一下一下的响着,她内心一片平静。 的确,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三十多年,她也没什么遗憾了。父母虽不和睦,却都对她极好,她是老来子,几年前便送别了双亲,没什么后顾之忧。而她自己,虽在象牙塔里守着实验室过了大半辈子,但生活也绝不无趣。 在美国留学时,曾在凌晨,一时心动开车跨州吃顿正宗肉夹馍,也跟着一堆志同道合的朋友在战火纷飞的国家里当过无国界医生。可以说这一生没白走一遭。 若让旁人说有什么不太圆满的地方,也不过是暧昧了几次却从没恋爱。 柳如歌自己倒没什么所谓,她不愁吃喝,喜欢和想做的事情又太多,怕是真谈了恋爱也没什么劳什子功夫陪着人家。 加上她关心数据和发几篇论文都更甚过和男朋友去哪家餐厅,这样还谈恋爱不是不负责嘛?那几个和她相熟的朋友,都说她平日里端的一副小女人情态,其实比男子还放荡不羁。 可这并不意味着,当门口走进的女子身板笔挺的朗声叫她“王爷”的时候,她能坦然接受。 如果这女子此刻不是在低头行礼的话,她一定能够看穿柳如歌此时外表稳如虎,内心慌如狗的真相。 不错,柳如歌此刻心慌的不行。 尽管她上辈子吃的米都不知比眼前的小丫蛋吃的盐多了多少,可她就是心慌。 你要是重病必死无疑后,在一个不知何处的地方醒来,看见一个一脸冷漠,衣角沾着疑似血迹的,貌美如花的姑娘,你会不慌? 更恐怖的是,不过一低头间看见了自己的手,她便确定,这不是自己的身体。 手虽纤长却骨节分明,还有几处薄茧。 柳如歌不出一言,默默地打量着眼前的人,看似冷静平淡其实是不知所措。 对面的丫头抬头一看,见她微蹙着眉只以为她是伤痛难忍,眼中不由得划过一丝担忧。便张口说道:“我这便去唤军医” 这边听她说完,柳如歌才感觉到后脑一阵难以控制的尖锐疼痛,还隐隐的带着几分恶心。这伤怕是大脑撞击,脑出血了吧。 心里倒是一乐。 倒是方便,许是穿越小说看得多了,柳如歌下意识的便想要假装失忆。 当女子牵着背着药箱的中年男子一把掀开帐子走进来的时候,柳如歌决定先发制人。 “你是谁?” “这是哪?” “你要干什么?” 一连串的发问,只让对面的人一愣。 那女子怔住之后,连忙将那男子向前推了又推,“还不快去给王爷看看!”虽然语气急切,但终究没有掩饰住里面的一丝惶恐。“” 那男子连忙点了一点头,“是是是”,说着,三步化作两步的赶上前来为柳如歌诊脉。 柳如歌只装模作样的往回收了收手,便不再反抗。 “这,王爷的头只是受了轻伤…这…”那军医沉吟许久才缓缓的说到。 柳如歌一听这话头不对,又不好做出什么反应,只能狠狠地盯着眼前的老军医。说呀,快说呀,赶紧说我脑子被敲坏了怕不是要失忆了啊!!!永远恢复不了的那种!! 可是军医眯着眼睛,仿佛没有感受到那灼人的视线,无视柳如歌心里“深情”的召唤,接着开口说道:“应该没有什么大碍,这样子应该是受了惊吓,容老夫开一副活血化瘀的药方子,再睡上一觉,定能恢复如常” 柳如歌听到这句话,简直想翻一个巨大的白眼,面上却是丝毫不敢显露。 庸医啊,庸医!!!叫她去哪里找这身体的记忆 尽管无比担忧之后该如何是好,柳如歌却没有错过那女子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和嫌弃。 当她被迫喝了药,睡了一觉又醒来之后,却是明白了那一丝嫌弃从何而来。 也不知是那根本不对症的药阴差阳错的发挥了作用,还是她和自己的这新身体真正的融为一体了,柳如歌竟然真大略的想起了发生了什么。 只是这想起来的东西,简直让她哭笑不得。 好巧不巧,这具身体也叫如歌,只不过是,乔如歌。 当今这世上,大国有三,正呈三足鼎立之势。 乔国盛产奇珍异宝家财万贯者数不胜数,梁国惊才艳艳的文人墨客层出不穷,华国则坐拥重兵无人敢犯。西辰,南越地处偏远却不可小觑。 这些,都没什么可惊讶。 真正让柳如歌感觉神奇的是,那乔国竟然是个女子为尊的国家。而那乔国女皇的亲姐姐,便是自己如今所处的华国当今圣上的第一任皇后,也是自己的亲妈。 正因为这一层原因,这副身体在男子为尊的华国,也被封了王爷。 好嘛,穿越就算了,还来这么刺激的!从今以后,江山美人啊,江湖豪侠啊…那是都玩不转啊。 柳如歌可没有天真到以为自己能够在这乱七八糟的关系,诡异复杂的局面里安然无恙的游山玩水。 虽然不知自己那几个模糊记得名字人究竟是怎么样的角色,但被闺蜜强拽着看了几部宫斗剧的她还是清楚地认识到了当前的局面。 这身体的母亲,在乔国是女皇的亲姐,名正言顺的王爷,自己作为她唯一的血脉,虽是生养在华国,却也力排众议早早地封王外居。甚至找好了几个夫君,打算从小一起养大。谁知道自己刚几岁她人就没了。 父皇抵不住议论,又不好就这么拂了先皇后和姨母的面子,便把她打发到了边疆。说是如果她能像那乔国女子般建功立业,便准了她如乔国风俗娶多位侍君。 这眼看着天下太平,到哪里去建功立业?这记忆里的王爷虽不算是愚钝万分,却也着实称不上是聪明。再加上毕竟在华国长大与乔国几乎毫无交集,虽被母后耳提面命要有乔国女子那建功立业的志气,终究不似那乔国女子蛮横霸道。偏居这塞北一隅,好似十分怡然自得,转眼便是十年。 正赶上前些日子有流寇进犯,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可能是感觉好歹是父皇的旨意,总归要意思意思,竟然真的跟了部队出发。谁成想,正主都没碰到,自己半路上从马上摔了下来,将脑袋摔了个口子。 好歹自己昏迷间这一仗是赢了,父皇也就找了个由头要将自己召回京去。 平时这王爷深入简出,几乎和所有人都无所交集。 那刚才的女子是姨母在她前几个月的十九岁生日赏的 。京城那边十年没回去,就算记忆不清,也完全可以以离开时年纪还小,为自己开脱。 如此想来,总算能稍稍为自己的小命松一口气。 好不容易拿到的“彩蛋”,她可不想这么快就再次玩完。 柳如歌隐隐约约中察觉好像是有什么不对,记忆里的事情,巧合到有些荒诞。 好歹三十年的生活经验让她觉得皇家大事不应如此简单。她能感觉到脑子里面有些什么东西,却完全说不出个所以然,直将她憋的烦躁不已。 眼下还是想自己回去该怎么面对吧。 若是想要平平安安的在华国混下去,自己如今便是应该装成个弱质女子,不然待在王爷的位置上,又有乔国的背景,难免惹兄弟们多心。 可若真是那样,便无疑行动上和乔国划了界限,姨母至今未育有一女,这时又派了刚刚那女子一拨人,怕是目的也不简单。 算来算去,自己不过都是个傀儡的命。 两个身居高位的亲戚,一个山高水远,只在母亲嘴里听过,一个是在记忆里永远不苟言笑眼含厉色的父皇。 罢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不是小说里的杀手,天才,也显然没一穿越来就武功卓绝。 虽然白白比这身上的少女大出了十几年的光景,却都呆象牙塔里,混出的地位不过因为真的感兴趣所以投入的更多罢了。哪里知道什么叫韬光养晦,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再加上这可是在古代,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当初学的那些东西能有多少的用途还真是未知数。 看来,伤好回京之前该好好学学了。琴棋书画不行也就算了,要是因为一□□爬般的字漏了陷可就是笑话了。 柳如歌叹了口气,思绪再次回到刚刚那个女侍卫的身上。 姨母的心思她是半点也摸不透,尽管从小到大乔国使臣没少奉姨母之名送来东西,前几日又送来着一批侍卫。柳如歌依旧不敢妄自托大,认为姨母是真宠着她。 “阿遥!阿遥!”柳如歌眼睛转了转,决定先把那人叫过来试探试探。 那人来了不过十几日,但这身体原主仿佛自闭一般,除了一开始和她见面认主一点头后,便闭门不出,和她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接触。这无疑让柳如歌心里轻松了几分。 “是,王爷”只见那女子快步走进屋里,低着头,笔直的站在柳如歌的床前。 柳如歌盯着眼前的人。 虽然看上去不苟言笑身材高挑,黑发利落的束在头上,但面容清秀间隐约透着些稚气应该不过是十五六的年纪。 “阿遥,这次谢谢你啦。”柳如歌尽量让自己笑的温柔和蔼一点。 这一谢自然是谢她在自己昏迷时的照顾。 阿遥一抬头,看了柳如歌一眼,便连忙的低下头去。 “都是属下应该做的”声音哑哑的有些奇怪。 柳如歌正盯着她的脸瞧,却发现的她的耳根通红。一时之间,不由觉得有几分奇怪又有点好笑,这孩子是怎么啦。 她面上也不说话,只等着对方说下去。其实是怕自己多说漏了马脚。 “王爷还在昏迷的时候,皇上的圣旨已经到了,半个月之后奉旨回京。”许是觉得空气有些沉默,阿遥接过话来。 “那你们呢”柳如歌不甚记得当初姨母送来的人究竟是怎么个过程,也不知父皇是否知情,只能模棱两可的一问。 “主子若是没有其他吩咐,自然是您一起回京。”阿遥抬头答道,语气中颇有几分不解。 柳如歌听罢却是皱了皱眉,莫非姨母送来了人是父皇默许的吗?自己这个身份如此尴尬,姨母送了人来,父皇知道了,那便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时间又是如此赶巧,柳如歌感觉自己就像身处于无法停止的齿轮之中。 “行,这几日你便帮我准备准备吧,辛苦啦”柳如歌依旧是笑着对阿遥说到。 “是,”就在柳如歌又看向她的瞬间,她又红着脸低下头去。 “王爷若是没有什么事,阿遥先退下了” 柳如歌刚点了点头,阿遥便像门外走去,步速甚至比进来时还快了几分。 这边柳如歌正觉得奇怪,倚在床边看那快步走开的身影。 这边阿遥却是在带上房门后久久靠在门口,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回想着刚才门里的女子,半倚在床头,青丝铺散,皮肤如脂如玉,粉唇半张,勾起一抹笑意,眯着的眉眸里闪着点点星光。 可能是还病着的原因吧,那人的声音像是温热的红茶又像是丝绒缠绕自己的身上,软软的,糯糯的听得人心里发痒。简直媚态天成,整个人都透着暖柔的气息。 简直比那乔国最美的男子还勾人心魄。 虽然知道这华国的女子和乔国自然不同,但毕竟是从小到大仰慕的战神的女儿,竟然比那乔国男子还撩人,让看惯了女子都一身英气的阿遥不由得发呆。 又想到刚刚,自己在屋里都晃神了,只感觉脸都像烧起来了一般,只得急忙应了话,逃一般的出来了。 定了定神,阿遥叹了口气,才向远方走去。 这边柳如歌听见阿遥走远了,将身上的锦被掀到一边,起身拖拉着绣鞋走向梳妆台。 望着面前的铜镜,她自己也不由得愣神。 也不知是不是在床上躺久了,自己的脸上还留着几分莫名的红晕,眼角带着点似有似无的水痕,端的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 柳如歌顿时觉得好笑,难怪刚刚那小姑娘那副的反应。自己这副皮囊也真是够骗人的。 一边状似无意的抚弄着衣角,一遍低声说到“晏离” 眼角的余光看着铜镜,如意料中一样反射出一抹黑色的身影。 果然,刚刚能听见门外阿遥的脚步声,如今竟也能隐约察觉到屋内有人。自己这身子或许没有那么简单。 柳如歌暗暗决定一定要抽个时间好好研究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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