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的时候，晏离果不其然已经不再了。整个人黏糊糊的难受，肚子疼得柳如歌恨不得把手伸进肚子里把那作妖的器官掏出来。 稍微起了起身，斜靠着想七想八。 不过一会下人们敲敲门就进来了，柳如歌由着他们轻手轻脚的伺候着自己。给自己套上松绿的衫子，就都站在边上。柳如歌挥了挥手，就一个个的倒退下去了。 疼的腿都软了的柳如歌赶紧坐在墩子上，一手拄着桌子。刚刚下人打开窗子通风，自己却吹得打了打寒颤，估计是姨妈的原因开始低热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起身去把窗子关了，阿遥就探头探脑的进来了。稀奇的是晏离也跟着进了屋子，手里还端着些什么，直接放到了桌子的另一边。 “王爷，要不且歇息两天吧”阿遥看她脸色比平时还白了几分，偏偏眼下泛着红晕，好一副让人怜惜的样子。 “诶…”柳如歌手一放，额头抵着桌子趴了下去，一手紧紧抓住小腹。再过两天正赶上寒流，想着前面邕关的地形… “不打紧的，赶快上路才是正事。过两天怕是要下雨了，路上容易出事。”声音瓮瓮的，她也不想这时候赶路啊。 “北疆进京向来是月余的行程，皇命在身，耽误了还要再费口舌。你叫人收拾收拾，一刻钟之后动身”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已经十分坚定了。现在的局势，柳如歌一点差错都不想有。 阿遥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看着柳如歌紧抿着嘴若有所思的样子，像什么东西堵到心口了似的闷闷的难受。 柳如歌还在想着身边十几个下人，十个侍卫还有暗中的几个影卫，比起其他的皇室出游真是都不够看的。不出五天，出了北疆这一马平川的地方，便容易下手了。到时候若是风雨连天… 拿着暖玉再去调人？母亲没了也有十年，不能保证他们就没有二心。若是走官道… 肩上一沉，晏离刚把披风盖到自己的身上，表情平静的站到了一边。 阿遥见柳如歌回过神来，晏离又半天不说一句话，瘪了瘪嘴，把桌边的碗往柳如歌那里推了一推，一碗红糖银耳糯米圆子，边上是一小碟八宝菜。 “王爷，多少用些东西。按你之前吩咐的速度赶路的话，在吃上什么正经东西可得等入夜寻了住处的时候了” 柳如歌看了看碗里煮的诱人的团子，好像是刚刚晏离放到桌上的。抬眼看了看站着一动不动的暗卫，靴上沾了些草灰，站姿和以往相比有些微不可查的不自然。 柳如歌笑了笑，拿过勺子，盛着红糖润泽下晶莹的小团子，吹了几下吃到嘴里，特别享受的样子眯了眯眼睛。 晏离的眼睛亮了亮。 阿遥向来无从理解两个人这种无声的交流，行个礼便准备东西去了。 也不过一刻钟多，柳如歌便吃好了东西，下楼。 撩开车帘子，车里暖意融融的。不是北疆流行的那种香味的碳，一丝味道都没有。 柳如歌心里像个小麻雀似的高兴，来姨妈的时候嗅觉会变，闻了平时喜欢的香味也泛恶心。有人这么贴心，柳如歌自然高兴。 阿遥老爷们般的心大，下人没有常近身的，谁的手笔不言而喻。柳如歌也不打算和晏离说些啥，管他是忠心侍主还是别的什么，对她好就是对她好。 上车，三个人都在车厢里也宽敞。车晃晃悠悠的，柳如歌本就头晕也没再看书。闭目养着神，想着京中大大小小的人物，心中更是郁结。 伸手揉了揉脑袋，看着阿遥小心翼翼不出声响的样子，觉得有几分好笑。 晏离这个人，许是受了好多年暗卫训练的原因，总是不动声色无声无响的，站坐卧行虽都挺拔却自然地很，下意识的就让人忽略了他。像团烟灰色的云雾。 柳如歌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转了又转，一挑眉，琥珀色的瞳仁里划过一抹光芒，嘴角抑制不住的稍稍向上勾了一勾。 两脚踹掉脚上的绣鞋，她向来不爱穿古代的罗袜，雪白的小腿便又露在了两双眼睛里。 阿遥下意识的瞪大眼睛，完了又要开始了，往边上缩了一缩。 柳如歌先是把自己缩成一股团子，攥着自己的衣袖。稍稍放松紧绷的神经，几声下意识的声便溢出唇边。 顾盼生辉的两只眼睛里浸出泪来，雾蒙蒙的，扇子样的睫毛上都挂着水光。身子一软就往阿遥那边倾了倾。 阿遥眼看着逃不过，梗了梗脖子索性将柳如歌整个带到自己的怀里。 马车里三个人本是一人一边，阿遥把柳如歌圈到怀里便正好和晏离面对着面。 好歹半个多月，阿遥闭着眼睛也能想到自家王爷脑子里的鬼主意。毕竟是个半大的孩子，自己的玩心也起来了。 “王爷，马车颠簸这样多少能好点”手环上那人的腰，软软的手感阿遥难免红了脸，但还是把人往上带了带。 柳如歌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看阿遥一脸正经的样子，心里笑骂道着小丫头片子，和我玩是吧，一石二鸟。 阿遥低着头在柳如歌的耳边轻声说道：“王爷身子骨和那乔国的小少爷们有一拼，阿遥不吃亏的”语气里憋笑的音调太过明显。 柳如歌听了也不恼，痴痴的一笑，脸脸都带了几分红，像是听到什么情话了一般，眼神勾勾绕绕的糖水似的腻人，却时不时的瞟着正坐对面的晏离。 一双玉臂勾在阿遥的脖子上，冰凉的指尖往阿遥的鼻子上一点，眼里的神色似乎似乎正调笑说她讨厌一样，气息全喷到了阿遥的耳后。 阿遥瞬间就闹了个大红脸，再也装不下去了，只能肢体僵硬着保持着姿势。 从柳如歌靠近阿遥开始，晏离就不自觉的关注那边的动作。 松绿色衬的那女子皮肤如玉，整个人没骨头般的缩在另一个人的怀里。那人一身藏青色的男子长袍，虽然清瘦了些，身材却十分挺拔，一头青丝全束在头顶上，好一个英俊潇洒的少年郎。 虽然知道阿遥是个女子，可看到柳如歌在她怀里的样子，晏离的心里还是泡在苦酒里一般。 那人的臀正坐在阿遥两腿之间，晏离突然开始想象她身上那软软的恨不得一直放在手里把玩的触感。感觉从内脏里生出一团火来。想象那人坐在自己大腿上的感觉，腿上的肌肉都烧灼起来。 晏离盯着柳如歌朦朦胧胧的眼神，感觉整个人像泡在温酒里似的，从身体里往外泛着暖意。 看着那人领口露出的雪白的肌肤，再往下便被鸭青色的里衣掩了去，意识有些模糊的晏离下意识的觉得有些遗憾。视线顺着同样雪白的玉臂往上看，正见阿遥神色复杂的看向自己。 突然间意识到柳如歌这番的媚态全是在另一个人怀里，烧遍了全身的那股电流瞬间就像浇了水似的，滋滋的冒出火气来。 他多少知道那磨人精是故意的，可心脏像让人整个捏住了似得喘不上气来，只能撇开眼去。 他这一转头，便错过了柳如歌笑弯了的眼睛。 柳如歌这几天，没少照镜子。 自己这身体，骨子里孤傲清冷，母亲的从小的耳濡目染，她言谈举止甚至带着大家公子般行云流水的英气。可这五官是却极精致的，稍微带上几分魅色，那就是小黄书女主角啊。似乎也是这个原因，原主人一直都习惯板着脸。 想着阿遥玩脱吃瘪的样子，再看着晏离松动的表情，满意的动了一动，头枕着阿遥的大腿闭目养神去了。 转眼路上已经过了十天。 柳如歌是个胆小的，官道上人不多好下手，城内多繁华，却也鱼龙混杂。想来想去，也只按着官道走了一路。 除了最开始特殊时期，也不再特意找落脚的地方，只在车里草草的休息。 阿遥是没想到一直以为娇气的她能做到这个地步，稍稍有些惊讶，但也多少知道柳如歌的心思，便也不说什么。 那天正在车里啃着干粮，便见晏离和随行的两个侍卫吩咐些什么，两个人便策马而去。入夜时分才满头大汗的回来，一起带回来的竟然是漱玉斋的点心。 这才想到现在大抵是从北疆最大的鄢城路过。 把晏离叫过来和他说自己没有那么娇气。他却像是惊讶似的，看着自己说“您是王爷” 柳如歌一时便不好说些什么，她从来也算不上是特权阶级，纵使看了那么多真真假假的历料，可再怎么说这副身子关于皇族的记忆只到九岁，她也无从猜测一个古代的王爷究竟怎么表现才不算是骄奢淫逸，怎样的表现才不算是丢了皇家颜面。 如今的她，只能小心又小心，突然就有点理解那进了贾府的林黛玉了。 接连着几天，她都是看着书过来的，只有对这个世界了解的越多她才能有点底气。 武功的事情，她装作不经意间的问了问阿遥。毕竟每天接触的人瞒一辈子也不现实。然而阿遥却毫无头绪，没法控制自己的内力这种事柳如歌也不敢与阿遥深说，只能有事没事的试图练习控制。 早些时候已经派了人探过，柳如歌又实在是乏了，边想着稍微歇歇。刚刚合上眼就听见外面砰砰的几声巨响，马车剧烈的晃动，她连忙拽住车侧的横梁才没有被整个人甩出去。巨大的力道抻的她肩膀生疼。 阿遥瞬间警惕了起来，柳如歌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见挡在她身前的阿遥紧绷的脊背和挺直的颈子，一手握在身侧的剑柄上，连呼吸都敛了去。 帘子外面突然就像水入油锅一般炸成一团。 柳如歌整个人忽然就起了鸡皮疙瘩，密闭的车厢让她看不见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可绷紧了十二分的神经却还是让她从一片嘈杂中分辨出了金属碰撞的激鸣和慌乱人群的哀鸣。 一阵大风呼啸将车帘刮起。 柳如歌看到车前晏离笔直的身影，单手握剑，指尖泛白。蓄势待发却一步未动，他的职责是守在她的身边。 大风吹来的还有一股血腥味。 柳如歌头皮发麻，突然想起了实验里剖过的小白鼠，腥味里都是带着咸的。体内本就不受控制的热气开始乱窜。 声音渐歇，侍卫们将车渐渐围起，几个灰衣人聚集在车前。之前的惊惶吵杂仿佛幻觉一般。只有暗红色的液体在地上向他们伸出魔爪。 风声，粗粝的像要刮断她的神经。 空气突然被撕裂。 柳如歌突然一惊，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便抓住阿遥狠狠地像车侧撞了过去。 两人刚刚从破碎的车厢滚到地上，箭雨便嗖嗖的擦身而过。 箭是带了火药的，车厢一下子炸了开。 柳如歌模模糊糊的看到晏离向自己看过来，眼神焦急，脚步一转便想过来，可灰衣人从他背后劈来的剑锋让他只能转身迎战。 车厢的碎片嵌在柳如歌的手臂上，可她却无暇顾及。爆炸让她有些耳鸣，脑子也一时失神。 阿遥站的摇摇晃晃却依旧提剑迎上眼前冲来的剑锋。 身上的疼痛让体内的那股热流急急的冲上脑门，柳如歌也不知道从何处抢来一把短剑，下意识的便甩出一个剑花。剑气割裂了空气和那表情惊异的灰衣人的脖子。 和阿遥背靠着背，根本不及动脑子，便由着下意识带着自己动了起来。 她能分辨出自己动作下短剑捅破腹腔膜的时候触感，也能从剑头阻力的变化分辨出这一次捅破的是充血的胰腺，她知道肠系膜不会让肠子轻易流出来。 她只是来不及想这意味着什么，许是柳如歌的功夫让他们始料未及，主力军都还在晏离的身边，小小的包围圈竟让她扯出了个口子。 对方近乎五十人，动作利索，出神入化，另一侧侍卫们的抗争有了近乎悲凉的意味。 晏离的剑不知已经沾上了多少人的血，总算围到柳如歌的身前。 三个暗卫早就去下一个地方打探，剩下的三个人此时也紧紧地围在自己的身前。和晏离的眼神稍有接触便倾身上前，搅入战局。 晏离瞥了柳如歌一眼，表情复杂。接着便转身一左一右的护住柳如歌缓缓撤去。 灰衣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渐渐像他们汇拢过来。 看到晏离，柳如歌突然就松了口气。 柳如歌体内的热流冲撞的太猛，此时她只觉得自己心率疯了一般的波动，吸气呼气都变得困难。刚刚被热流击退的耳鸣头疼便都找上门来。 柳如歌把牙咬的死紧，总算行动如常。 剑尖几乎要划到柳如歌的脸上，却被阿遥举剑挡了，只堪堪削掉了柳如歌的一缕发丝。 阿遥和那人缠斗起来。 晏离默契的改变位置将阿遥让出的位置划到剑的范围，一边默契的拽着柳如歌像边上林子里退。 灰衣人就像是无穷无尽的蚂蚁，一个接着一个。 晏离警觉的转身挡过柳如歌身后的攻击，看着柳如歌的脸色，晏离皱了皱眉，正想责问柳如歌究竟怎么回事。突然看见柳如歌瞬间扩大的瞳孔。 还没来得及听见对方说了什么，便觉得身后重重的一击，下意识的护住柳如歌，下一秒便有东西直接碾过自己的小腿。 匆匆瞟了一眼，竟是车队里一个满载的板车。想来是被牵制在一旁的灰衣人眼看着他俩要逃脱，却被牵制着，破釜沉舟的推了过来。 晏离甚至没有低头看自己的伤腿一眼，只是下意识的认识到自己挺不了多久，便圈住怀里的人使尽了全身的功力向林子里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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