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祁湛从那时候起就对这个不过比自己大五岁的皇叔心生敬畏，这么多年来，他逃了无数次太傅的课，可每次东方平凌前来宫中向他禀告朝政时，他从来都在，也不敢出玩，皇叔二字在他心中已和严苛的教导先生无甚区别。 前方白绒绒的一团背着个锦布包裹，缠在头上那两个小团子上的红缎带在寒风中凛凛舞动。看来今早自己威逼利诱是对的，玥儿这般才像个小姑娘了，要想一个人出来，不付出些代价怎么能行，东方祁湛心内暗笑，这暗卫就不在明面上保护的人的份上了。 追上前方的木虞，东方祁湛正要逗逗她的抢夺她肩上的包裹，可目光移到她身上时顿了顿，随即变了主意，收了脸上的笑意，难得正经道：“玥儿，你可有多带的厚衣服？” 木虞以为这傻皇兄是担心她冷，便摇了摇头，“我不冷。” 然后，木虞便到了这处。 面前是个小村落，农家小院中，素衣女子手中抱着一大捧稻草，将稻草放到鸡窝的顶上，细细地铺开。 木虞缩在一处土堆后，她旁边便是一条还未挖好的水沟，水沟中还放着挖土的工具，想来是还未下雪的时候便开动了，暴雪来了后，便搁置在那儿了。 木虞的脸冻得生疼，手脚也微微发凉，寒风一吹，她的眼睛也跟着微微眯起，似乎这样能减些冷意。可带她一路来了这处的东方祁湛却像是丝毫感受不到冷意，神情专注地看着前方的女子。心情复杂地戳了戳身旁人，木虞唤道：“皇兄？” 东方祁湛拂了拂手臂，将那打搅自己的手推开，“别闹。” 木虞：“……” 直到面前的女子铺好了鸡窝顶上的稻草，又喂了鸡进门后，东方祁湛才慢悠悠地转身，见木虞不太想搭理自己的样子，东方祁湛将脸凑过去，“玥儿？好玥儿？” 木虞一把将这小白脸摁到雪堆中，直到东方祁湛满脸沾着雪,嘴中也实实被塞了一把雪后，才淡淡道：“何事？” 东方祁湛将嘴中的雪吐出来，见木虞搭理他了，也不恼她让自己吃了满嘴的雪，从带绒披风下掏出几件厚袄，递给她，脸上堆着笑，“玥儿将这几件衣服拿去递给容姐姐。” 方才那喂鸡女子便是坊间盛传的被她赶出去的宫女，宫女名唤容烟，打小照顾东方祁湛，说是照顾，这容姐姐也只比东方祁湛大四岁。 木虞未接过衣服，眉头微蹙，有些不解，“皇兄自己去不就是了？” 容烟是五岁入的宫，自东方祁湛诞下时，她便一直跟在嬷嬷身边，一同照料着东方祁湛。后来老嬷嬷走了，便一直是容烟伺候着东方祁湛。 上次将容烟赶出宫，也是东方祁湛授的意。东方祁湛告诉她，容烟宫中呆着不好，宫中无趣得很，容烟伺候了他二十年，也呆在宫中二十年，他想让她出去见见外面，闻闻外面的空气。 木虞很是不解，容烟从未说过要出去，起码木虞从未听过容烟说她要出去。可容烟在宫中伺候东方祁湛也是尽职尽责，丝毫不懈怠，再加上这么多年下来，东方祁湛没理由将容烟撵走，那大抵真的是容烟想走了。 东方祁湛上扬的嘴角僵了僵，想到些什么，耳尖有些发烫，将衣服塞到木虞手中，拜托道：“玥儿就帮皇兄一回，皇兄日后不管着你，这样怎么样？” “做什么都不管吗？”木虞有些心动。 东方祁湛立马点头，“皇兄何时骗过你，现在，可以送去了吗？” 木虞果断接过那几件厚袄，没了跟着的暗卫，她办事会方便不少，木虞当机立断。 “有人吗？”木虞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着。她本来缩在袖中的手此刻拿着厚袄，暴露在空气中，冻得微微发红，木虞不甚在意，有了条件，一切好办。 素衣女子闻声出来，看清门外人，当即就要跪下，木虞眼疾手快，趁她还未跪下，赶紧抓住她的手将她扶起，容烟垂首站在一侧，很是恭顺：“民女参见元荣郡主。” 木虞：“容姐姐，外面冷。” 容烟听到这话，侧身摆手：“是奴婢疏忽了，郡主还请去屋中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这几日确实是过冷了。” 木虞进屋前看了眼土堆，容烟注意到她的视线，好奇道：“郡主可还有什么事？” 木虞抬脚进屋，“没有。”只是她那傻皇兄还在那儿看着呢，冻他一会儿也好。 木虞坐在房中，手中捧着热茶，身子渐渐有些回暖。容烟还在兑着热水，她打小便伺候这小郡主，她的习惯已了如指掌，知道她不喜欢喝过烫的热茶，爱喝温的，便一直将杯盏来回地倒着，将水温降下来。 杯盏一上一下，木虞看了会儿，将怀中的厚袄递给容烟，“容姐姐，衣服给你。” 容烟似是有些讶异，但片刻便调整好神色，敛眉谢道：“多谢郡主厚爱，只是奴婢已有了衣服，不用这么多件的，够换洗就好了，这衣服郡主还是拿回去吧。” 木虞还保持着给衣服的姿势，声音微微低下：“衣服拿来了，便没有拿回去的道理了。” 果然，容烟推拒的手放开了，木虞就知道她吃这套。 容烟拿着衣服，显然还有些难以置信：“郡主今日来，便是给我送衣服？郡主真是……”容烟并未说下去，眼中却包含了太多的情绪。 木虞直接站起身，也喝了一杯茶，再不走，这屋外可能要多一具无名尸了。 容烟在身后唤着，“郡主这就走了？可要在奴婢这儿吃顿饭再走？” 木虞回头，“不了，容姐姐好好的，便好了。”她那傻皇兄可还在等着她的好消息。 出门的时候，容烟还在身后一直看着，木虞走到土堆时并未停顿，直到走出一些路了，身后的人才追上。 东方祁湛正要一把环住木虞，被木虞一手打开，他不在意，笑道：“今日，多谢玥儿了。” 木虞：“不用多谢，别忘了答应我的就是。” 东方祁湛应道：“那是自然。容姐姐……她可还有再说些什么？比如说一些奇怪的事？” 木虞莫名其妙：“该有什么奇怪的事？” 东方祁湛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便好，没有便好。” 木虞手中又蓄力待发了，她一天能揍这样揍一打的，这皇兄太招人“疼爱”了。 东方祁湛眼中划过一丝异样，原来容姐姐还不知道吗？那……便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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