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凌幽晗此刻眼里流露出来的惋惜,丁文俊只觉得她是在同情自己,直言道,“你不必那般可怜我,吃吧,吃完我再带你逛逛,再过会你也该回去了吧。” 小月在他提及鲛人一事时,便打算随意找个借口护送她家公主离开,不料听了丁文俊一番言辞后,倒觉得他也是可怜人,便也不再插话。 只是本该是交心的一顿饭,至了后头,却再无人开口讲话,气氛反而变得异常尴尬。 凌幽晗低眸,她已经确认了丁文俊不是她要寻的那个人了,可如今的丁文俊心情低落,她又着实忍不下心来推脱了他的好意,便允诺陪他去逛了下热闹的街道。 “凌小姐,我有一事想问,”丁文俊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凌幽晗的眼神给足了他勇气,憋红了一张脸才将话问出口,“不知我有无荣幸成为小姐的心上人?” 这般露骨的求爱,让凌幽晗委实吓了一跳,不知为何脑海里忽然飘过陆琛那张面瘫脸,薄唇轻抿,蓦的正好瞧见了一旁的河堤,堤坝旁有柳枝垂垂,青翠欲滴。 凌幽晗忽然轻笑出声,指着那柳树枝款款道,“青青柳枝,宜赠斯人。” 丁文俊是个读书人,柳枝自古以来大多用于赠友惜别,凌幽晗言外之意的拒绝,他又怎么会听不懂,“是我过于急于求成了。” 此后,两人再相顾无言,逛了一会儿后,丁文俊便自觉没趣,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公子,”小月得了凌幽晗的眼色,忙出面道,“公子,我们府上距这不算太远,小月会好好陪同小姐回家的。” 哪知丁文俊却突然犯了执拗,非要和她们较劲,忙话道:“莫非你还在因刚刚的事觉得尴尬,又或者你也看不起我,觉得我不配做你的朋友?” 小月还想再应话时,凌幽晗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自己却道,“那就有劳公子了。” “小姐,这……”小月迟疑出声,她们哪有什么府邸,况且三个时辰将近,再这样下去非得露馅不可。 哪知凌幽晗再无他话,率先走在了前头,往城外走去,丁文俊见势,也跟了上去,小月当下只觉得心中不安,要是陆琛公子在就好了。 凌幽晗走的方向是来时的路,出了城门后,她依旧往来时的小路走去,直至身后热闹的城池被他们甩出了一段距离后,她才停住了脚步,不用回头,也猜得出来那身后的脚步声,是还一直跟着她们的丁文俊发出的。 “自打我拒绝了你的示爱后,你是不是就没打算放我们主仆二人一条生路?” 扶着凌幽晗的小月脸色一变,蓦的回过头去看那丁文俊,哪还有半点书生的斯文气质,如今脸上那一抹变态的笑容将他内心的丑陋暴露无遗。 “小姐,他?” 凌幽晗轻叹,虽说她已经不记得了前事,但这些日子以来,小月这丫头待自己的心却是半点没有掺假,是个忠心耿耿的侍女,只可惜碰上了她这样的主子,倒是被拖累了。 “小月,是我牵累了你了。” 小月摇了摇头,哪有主子牵累仆从的道理,该说她没有保护好公主才是。 凌幽晗抿唇,看向眼前的丁文俊,丁文俊眼里的贪欲让她有些反感,“你是何时对我的身份起了疑心?” “何时?”丁文俊冷笑,“其实第一次见面,我就好奇了,我们那个小渔村都是些低贱穷苦之人,像你这样一身华服,风姿绰约的女子还是头一回看见。” “早就听闻南洋有鲛人,男俊女美,我起先确实存疑,但因为心悦于你,倒也没去过多在意过,直至我在礁石上拾到了珍珠,那日你不是在那哭过。” 原来如此,凌幽晗垂眸,“你步步为营,计划得很周全,打渔为生应该只是你们渔村的副业,捕杀鲛人才是你们营生根本所在吧?” 丁文俊所说的那些有关他们鲛人族的特征,或许古籍上确实曾有记载,可是只能以人形呆在陆地上三个时辰,却是他们鲛人族的秘事,外族人无从得知。 她从刚才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才会应承让丁文俊送她回家,故意往原路返回想要试探丁文俊,可他跟了一路却半点没有觉得奇怪的意思,这已经是不正常了。 且今天丁文俊从出了酒楼后便一直在拖延时间,看来就是算准了她是来不及回海了,才会假意要送她回家。 若非是对鲛人族有过了解,怎么会这般徐徐图之,再联想到他先前在酒楼的言行,只恐怕他们整个渔村都不是善类! “你倒是聪明。”丁文俊漫不经心地上下打量着她,“如果你现在同意与我在一块儿,或许我就会留你一命,不会让你落到死后被制成标本的地步。” 凌幽晗的猜测是对的,他们渔村确实以捕杀鲛人为主,只是鲛人族神出鬼没,因而哪家碰上了就算是哪家的福分。 眼看着别人家一次一次地撞大运,他们丁家在渔村里生活了几十年,却至今未曾能够赶上好时运,这也是为何村子里其他那些同龄人会看不起他的缘故。 本来他已经放弃了这条生计路,转而想通过科考改变他们丁家的时运,哪知不曾料反倒让他撞上了鲛人族,且不止一个。 “你做梦。”凌幽晗冷笑,他们族人最不会的就是求饶服软,“你要动手就动手吧。” 三个时辰快到了,她和小月如今剩余的体力只够维持她们在陆地上化出双腿来,再施展不出其余的幻术来逃命。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丁文俊两手合掌用力拍了三下后,小道旁的草丛里蓦的窜出了几道人影,那些人眼里流露着和丁文俊一样贪婪的目光。 文华站在一旁,满脸欢喜地看着丁家伯父伯母和自家爹娘合力用渔网将凌幽晗和她的仆从轻易网住,这下任何人都抢不走她的丁哥哥了。 两家人合力用渔网将凌幽晗主仆两人裹得紧紧的,三个时辰已过,凌幽晗和小月恢复了人身鱼尾的本来面貌,因为没能及时回到海里,她们现在的呼吸开始有些困难了。 丁文俊害怕被人瞧见了,还用麻袋将她们套得密不透风的,“走,快回家准备水缸,否则她们两要是死了,我们的亏损就大了!” “公主……”小月担忧地看向晕过去的凌幽晗,前些日子才撞到礁石失了忆,如今又被这般折腾,若是公主再出了事,她怎么和王上王后交代。 凌幽晗万万没想到自己晕过去之前,想的人竟然会是陆琛,都说人临死前会想起自己最在意的人和事,那她这算不算是对阿琛动了情了。 陆琛何时开始,在她心里的分量竟比父王他们还要重了? 丁家。 “再泼!”丁文俊恨恨道,他就不信他泼不醒这主仆两人! 接二连三的凉水的洗礼,凌幽晗微微皱眉,似乎没之前那般难受了,轻甩了下鱼尾,感受到了水光潋动,她缓缓睁眸,这才发现自己被扔在一个大水缸里面。 再抬眼看向对面同样被置于水中的小月,见小月只是晕过去后,她才轻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她和小月的双手都被下了符咒的铁链拷住,人被往上吊着,只有鱼尾在水缸里晃着,用来维持她们的生命。 四周都是墙壁,半丝光线都没有,只有四面墙壁上燃着蜡烛,而这房间的出口在他们上方屋顶,是一个只容得下一人进出的小窗口,且没有梯子,看来梯子是从外面递进来的,这里应该是个地下囚室。 “呵,”凌幽晗看着这装备齐全的地下室,不由得的冷笑,眸子阴森森地看着藏在黑暗里的身影,徐徐道,“丁文俊,你们这些人不会做噩梦吗?” 凌幽晗总算明白了为何哥哥总查不出族人的踪迹了,这个渔村想必家家户户都有个专门拿来对付鲛人的地下室,如此暗无天日的地方,怎么可能轻易查得出来。 更何况如今在他们鲛人族眼里,这个临海的渔村民风还算淳朴善良,他们从未将丧尽天良这词放在他们的邻居人族身上。 “噩梦?”丁文俊斜倚在榻上,制止了文华继续泼水的动作,自己起了身,走至她跟前,猛的一把捏住她的脸,阴柔地说着,“怎么可能会做噩梦,要做也是做发财梦才是。” “对了,你还不知道我们是怎样对你那些族人们做到物尽其用的吧?”丁文俊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整个语调都染上了兴奋,继续说着,“我们一般都会想办法先让他们哭,哭到眼睛里流出来的是血,而不是珍珠后,才会放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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