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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何秋曼来说,与其将自己的命运交托于别人的善心之上,倒还不如做个不会被轻易舍弃的能赚钱的女儿。    何秋曼的这种想法久经世事的张老爷自然猜的一清二楚,他赞了何秋曼一句之后就对着张牙子道:“这么好个女娃,要是胡大家不要你就带着回来给老汉我做孙女吧!”     听了这话,何秋曼只是羞涩的笑笑,她不说话,当然是因为这里没有她说话的地方。    而在自己父亲张老汉面前,张牙子永远是爹说一,自个儿不说二,爹说太阳早上从西边往上升,就绝对不会去想为什么活了大半辈子每天早上见着的太阳都在东面。    他诺诺的应了是,等着胡婶儿洗完了碗筷,夫妻二人回屋换过了外出见客的衣裳,这才带着何秋曼往那胡大家而去。     胡大家住在这清河县的县衙再往南的南街上,那一片街坊十有六七是做那暗门子营生的,人们尊重时会叫这里南街,但若是轻佻点的,叫的就是南瓦子了。    何秋曼不知道这一点,她只见这南街上的宅院庭院深深,来往之人无不是骑马乘车,呼奴唤婢,只当这处与别处一般正经,等心里估摸着从张牙子家里出门约有半个小时左右,才终于到了这南街的胡大家门口。    张牙子上前敲开了门,来应门的是个约莫十三四岁大小的少年,他粗眉毛方下巴黑面皮,冲张牙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来:“张叔?是找我爹娘吗?”     胡大在外面给人帮工,今日不在,家里除了胡大的几个孩子外只有他婆娘赵氏在家。    胡大的大儿子胡甲进屋叫了自己娘出来,只见她眉目清秀,肤色微黑,独脸上一点美人痣显出几分风情来。     赵氏见了张牙子夫妻,客客气气的问了好,胡婶把自己身后的何秋曼往前一推,对那赵氏说道:“弟妹您瞧,这是我家那口子千挑万选给给你们夫妻挑来的,瞧瞧,水灵的丫头,针线也好,灶上的功夫也拿得出手。”     赵氏听了果真牵着何秋曼的手打量她,只见她头发乌黑,显见在自己家里养了一头好头发。     又见她皮肤白皙,柳眉杏眼,桃腮樱唇眉目间婉约可爱,又带着几分这个年纪孩子难得的沉静,先就满意的点了头。复又捏了捏手上拉着小手,觉她双手虽嫩,手心上却略有薄茧,便知道不是那等被娇养着不曾干活的女孩,心里又添几分满意,便要掀了何秋曼的裙摆去看她穿着绣鞋的一双脚。     她见这双脚玲珑可爱,有心下大定,拉着何秋曼细细问询:“双陆棋子,抹牌道字,可都学过?”     何秋曼两辈子都没曾学过这些,当即摇头道:“在家里时只跟着娘做些针线,或学些灶上的活计,并不曾学过这些玩儿的。”    那赵氏心道:原先没学过也不打紧,慢慢教也就是了。    遂满意的对张牙子夫妻说道:“这孩子我满意的紧,今个便先留下了,只是可惜今日胡大不在,等改日,改日我让我家大郎,邀你们过来吃谢酒,你们可不能不来!”    胡婶见何秋曼果真被赵氏留下,心里一时怅然若失,又听赵氏说要请他们来家吃饭,心里惦记着这一顿四顶四,满口的应承道:“你叫我一声嫂嫂,这家里有了天大的喜事,我这嫂嫂若是不来,岂不是白白占了你这许多年的便宜?”    胡婶与赵氏相互打趣了几句,心中猜想着她家里来了新人,必然要忙乱一阵,便不想多留,对赵氏说道:“你家里大的小的五个,再加上这一个,想必忙得很了,我们夫妻先家去,等什么时候稳妥了,咱们再来一聚。”     赵氏送走了张牙子夫妻,嘱咐大儿子关好门,自己则一脸笑的带着初来的何秋曼进了家。     这胡大家里比那张牙子家宽敞多了,转过了门口的影壁,抬头就看见当中一处堂屋,两边六间厢房,赵氏指着这六间厢房道:“这几处是我家这几个讨命鬼住着的,你不住这儿!”    又带着她穿过了堂屋往里走,只见后面三处小院,上首两明两暗四间正房。    赵氏指着这四间正房道:“我和你爹住这儿。”    说着就带着何秋曼往那三处小院去。    最近的这处小院,何秋曼隔着院墙便已然看到了两层的精巧秀楼,院内桃李温柔,海棠未雨,梨花先雪。    待走进去看,只见地上扑簌簌落了一地的花瓣,红的、白的、粉的,干干净净,不沾尘土,叫人看着就觉心里欢喜。    见何秋曼在院门口顿住了脚步,赵氏拉着她道:“你以后就住在这里,瞧瞧,喜欢吗?”    小院里一处古朴可爱的石桌石椅正在树下,墙边的秋千架得高大的。地上摆着个约莫一人宽的大缸,若是放好了河泥兑上了水,正是种睡莲的好器具。墙上的紫藤萝刚刚结了骨朵,一旁是四四方方玲珑小巧的葡萄架。    这么好的院子,若是换了别的时候何秋曼少不得要好好夸上一番,可现在知道自己要住进去的她却只觉得手脚冰凉。    这家人原先是做暗门子的营生,偏偏对一个买来的女孩这么好,好得连家里的几个儿子都被比下去了,如果不是别有所图,又何必如此?  何秋曼不想自己的命运就这样被决定,可现在的她又什么都做不了,捏紧了拳头,她脸上缓缓挤出一抹腼腆的笑来:“喜欢倒是喜欢,只是爹娘兄弟们都住在外面,我一个人住这里是不是不太好?”    赵氏道:“这家里我说了算,我说让你住哪里你就住哪里,没什么好不好的。”    何秋曼听了,点点头害羞道:“娘,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害怕,能不能,能不能有个人陪陪我?”    赵氏板着脸,一脸严肃道:“你想要谁陪你?”    何秋曼红着脸道:“不知道家里有没有不到七岁的兄弟?”    赵氏这才缓和了表情:“我那小儿子今年四岁半,我让他和你作伴可好?”    何秋曼连连点头道:“再好不过了!”    赵氏听了直笑:“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再闹腾不过,到时候你可别嫌他烦。”说着,又拉了何秋曼往那二层小楼里面走去。    这座二层小楼显见时常有人进来打理,屋内的尘土并不多。    一层里正中是一套实木打的桌凳,一旁的博古架上空落落无一物,博古架十分巧妙的将一层的空间分成了两半,绕到博古架后面,就见一个空空的琴架,墙上挂着个琵琶,靠窗的地方摆了张书桌,笔架子和笔洗里也都是空着的。    从博古架后绕出来,赵氏带着何秋曼往桌凳后的屏风那里走,凑近了才发现,这架高高的屏风后面正藏着通往楼上的楼梯。    赵氏在前,何秋曼在后,两人蹬蹬蹬上了二楼,只见二楼里美人榻、拔步床、梳妆台,女孩屋里该置办的东西这里应有尽有,只是床榻上俱是空空的,显然已经许久不曾住人。    带着何秋曼看过了住处,赵氏又带了她去置办衣裳。    清河县里的成衣铺子只有三间,赵氏带着何秋曼都进了一遍,在最后一家看上了身粉色襦裙,正想买下来就被何秋曼拦住了:“娘,成衣太贵,不如咱们自己买了布料自己做?”    何秋曼虽是压低了声音说的,但这家成衣铺子里的伙计耳朵灵,听见了就打趣:“胡婶子好懂事的女儿!这点年纪就已经会给婶子省钱了!”    何秋曼是真有点不好意思了,当着人家的面坏人家的生意,不被打出去真的就是这伙计脾气好了!    听了这小二的话,爱面子的赵氏就是不想买也要买了,她一副阔气的样子对何秋曼道:“听娘的,别给娘省钱,娘这回出来可是带够了银钱的。”    伙计多机灵啊,当即就麻利的将赵氏看上的那套成衣包了起来,并对她们母女道:“客官可还要看些别的?”    何秋曼见木已成舟,再说不出不要衣服的话,这时她不知怎的想到了自己在张牙子家时托胡婶帮自己在针线铺子里接活的事,不由开口问:“你们家可还缺手帕荷包?”    伙计见何秋曼小小年纪,心里料想她手上的功夫好不到哪儿去,但因她生得可爱,也愿意和她多说几句,就道:“要是要的,只是需得先看看针脚,若是我家掌柜说好,才能接活。”    何秋曼听了,从袖筒子里取了张绣着蝶恋花图样的帕子出来问:“您看这个可行?”    伙计接过细细看了,见针脚细密,配色素雅又不失活泼,心里更加不信这是何秋曼一个孩子所绣,因心里有了这样的猜想,嘴里也道:“咱们这里必须得用自己的绣品才行,不能拿别人的来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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