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的野望

她心里明白，这位远房的堂伯收自己绣品的价格怕是不会给的太高。　　　　杀熟一事古来就有，不论她绣的东西卖出去时是多少银子，她能拿到手里的，必然比不过那些所谓年长的正经绣娘了。　　　　要说这堂伯那么辛苦才为赵氏寻了个当地人眼里的好差事，又怎么会贪图曼娘这点蝇头小利？这事说不过去啊！　　　　可细想想，他这样做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照这位胡掌柜来说，他自然是千辛万苦才为赵氏寻到了这个差事，但这事真就像他说的那样吗？曼娘觉得未必。　　　　这世上将亲朋的事当成自己的事来办的人固然有，但像胡掌柜这种见面礼也要拿自己铺子里成衣来顶的人，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可能性并不大！　　　　别看这店里一件成衣卖得贵，实际上一个八岁孩子的衣服，成本并不高，对于一个店铺的掌柜来说，把这点布料的钱抹掉轻而易举，用来做给孩子的见面礼可要比什么银镯子金锁片都要合算的多。　　　　但对曼娘来说，她又凭什么付出了十分的辛苦却只能拿到八分的报酬呢？　　　　曼娘心里把这小小一间店铺里胡掌柜、伙计、赵氏的关系过了一遍，小手主动拉着赵氏的手道：“曼娘给娘丢人了，本来还想用自己拿手的绣活给娘长长脸，没想到比不上堂伯这里的绣娘，真是，真是太……，明明刚刚那位伙计小哥还说我的绣帕不像是我这个年纪的孩子能绣出来的，怎么就……”　　　　胡掌柜的打算赵氏真的就一点都不知道吗？　　　　曼娘不信！　　　　都是在市井里打滚的人，胡掌柜的表现也并不隐蔽，赵氏不说，不过是觉得事不关己罢了。　　　　这事假如曼娘不闹出来自然是千好万好，但既然曼娘将事情扯到了赵氏的脸面问题上，赵氏也就插嘴道：“曼娘你有这份心娘我就不觉得丢人了，快拿来我看看，你刚到咱家，我还没见过你的手艺呢！”　　　　说着她接过了曼娘手里的蝶恋花手帕一看，满口夸赞道：“曼娘这手艺，别说我七八岁的时候了，就是现在我也比不上！没事，曼娘别伤心，堂伯这里的绣娘手艺好，咱们再去别的成衣铺、绣铺试试，保证能让你给娘我长脸！”　　　　赵氏话说到这里，就听胡掌柜轻咳两声道：“去什么别的成衣铺、绣铺？咱们都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亲戚，就算是曼娘手上功夫差了那么一点，难道我还能为这压价不成？弟妹啊，这生意是主家的生意，可这情分却是咱们两家的情分呐！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连这点事都看不清？！”　　　　胡掌柜这解释滑稽而又可笑，亲戚是真亲戚，帮衬也是真帮衬，但赚起亲戚的钱他可不会手软，刚刚赵氏要是不多说这一句，那么给到曼娘手里的银子和他账面上银子的差价可不就都要落在他自己的口袋里了吗？！　　　　曼娘能看出来的事，赵氏自然也不会看不出来，胡掌柜见她一双眼睛满是怀疑的看着自己，少不得安抚道：“我给弟妹找的活计是在厨房里帮厨，前些个时候还听说他家还缺几个帮着绣荷包帕子的小丫头，晚上我打发人去问问还缺不缺人，要是还缺人，我就把咱们曼娘也荐过去！”　　　　赵氏听了，眼睛里的怀疑也没了，她冲着胡掌柜一礼，眼里满是尊敬崇拜的望着对方，夸奖的话不要动脑子张口就来，直到把这胡掌柜夸得晕陶陶，这才拉着曼娘的手说要走。　　　　胡掌柜少不得要留她几句，苦留无果，被夸得又实在开心，末了让伙计将裁衣用废了的布料拿包袱皮给她包了一包才放曼娘和赵氏这对母女离开。　　　　曼娘拎着个包袱跟着赵氏走出半条街，就见赵氏冲着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声道：“呸！这世上能占老娘便宜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她吐槽过了这一句，又开始对着曼娘牌垃圾桶骂道：“你这个堂伯，本就是个下三滥的东西，听不进去好话，只爱听人家奉承，家里的祖产败了一干二净还没学乖，人家打发乞丐给了他个管事做，他反倒在我们这些知道根底的面前抖起来了！　　　　我呸!等老娘有了钱，再不去奉承他！”　　　　说完这番话，赵氏就已经目光炯炯的看向曼娘，似乎现在已经看到了这颗小小的摇钱树长大之后给她带来的无数金钱。　　　　曼娘被这样的眼神刺的心里一痛，她咬了咬腮帮子，直到觉得尝到了血腥味才清醒过来，她用安抚做掩饰，转移话题道：“娘，快别跟这样的人生气，这又有什么可气的，您可是又五个儿子的，我瞧几位哥哥勤快又能干，说不得以后能给娘您赚一座金山回来，让娘您做个呼奴唤婢的老封君呢！　　　　对了娘，您和胡掌柜刚刚说的那个西门家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想先跟娘您打听清楚了，也省的到时候在别人家里出错。”　　　　“哈，指望他们五个不成器的？我看还不如指望你长大之后赚回来一座银山呢！”这是赵氏对自己五个孩子的美好感悟，至于西门家，她是这样说的：　　　　“这西门家是清河县里富了几代的大户，远的我不清楚，只知道他们家从前两代起做的就都是药材生意，他们家现如今的当家老爷单名一个达字，至于要娶妻的那位，就是这西门达老爷的独子，西门庆！”　　　　西门庆？饶是曼娘正是身如浮萍之时，也不得不感慨一句，谁家做爹的这么坑孩子，给孩子取名字叫什么不好叫西门庆，西门多好的复姓啊！还可以和她上辈子的男神一样叫西门吹雪，实在不行取个日漫总裁风的名字，叫西门总二郎不也挺好吗？！　　　　彼时的曼娘尚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虽然她这辈子也没猜对自己在哪本书里），她还在心里小小的可怜了这位同姓西门的‘未来制药公司的总裁’几秒。　　　　曼娘的走神只是一瞬，而赵氏还在那里不停的展望未来：“接下这西门家的活，做好了就是一块敲门砖，只有这回不出错，以后咱们要去大户人家帮工就容易的多了！　　　　可怜我和婆婆学了一身的好手艺，大半辈子却都只能在泥腿子堆里打转，等什么时候我能给官家的大娘子小娘子梳上一回头，弹上一回脸，我也就不辜负了自己辛苦学的这些年了！”　　　　听了赵氏的话，曼娘在心里吐槽道：胡婶，您这辈子就别指望了！ 　　　　真不是曼娘诅咒她，而是赵氏这个心愿达成的几率委实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