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阴府

淮阴侯府毕竟有着侯府的名头，老侯爷在朝上的时候又混的很是如鱼得水。因此淮阴侯府即便不是甚么门庭若市的府邸，却也是绝不堕了侯府威名的。如今哪怕老侯爷已是退下来了，在家里荣养着，这手里的人脉却依旧是广的。　　　　侯府外熙熙攘攘的，众家的马车竟是将这路都堵了去。很可见今儿这一场宴来的人之多了。　　　　不过谁家没有适龄的娘子郎君呢，这时节，自是少不得要走动的。不走动，哪里就有人记了你们家呢，更不记得你们家的娘子郎君。如此揣着一颗儿女心，各家的夫人自是能来的都来了。　　　　蔻娘她们来的早些，马车在前头。许是为了给后头的人腾地方，马车且才停下，刚停稳了，她们便被请着下去了。　　　　蔻娘乖乖巧巧地站了母亲身边，她跟了顾氏一路，如今才有机会再同姐妹们凑在一起。她耳朵尖，刚站了一起，便听见她们些许说了几句，还提到了淮阴侯府。　　　　蔻娘来时一路上听着顾氏讲了许多淮阴侯府的事儿，如今虽不说知根知底，但心里多少要比别的姐妹们更明白些。　　　　饶是这般，她也知自己所知浅薄，便是听见姐妹几个悄悄议论着，哪怕知道不对，却也并不敢妄言些甚么，只默默跟在母亲后头进了府。她略瞥了几眼外头的人，倒还少不得咋舌于淮阴侯府的势了。　　　　她们一行人方进了府，顺着一条道儿走着，左拐右绕的，走了好一段路，便看见前头正是一敞了门的厅堂。　　　　厅堂里已然坐了些许人，还不等顾氏领着她们进门，蔻娘便瞧见一位稍显富态的夫人往这边儿来了，先问了顾氏才又同五夫人道了句好，接下来却是把目光落在她们这群小娘子身上了：“我一直是极羡慕陈老夫人的，瞧这一个个，当真是水灵极了，谁见着会不喜欢呢。”　　　　她一上来便夸，莫说顾氏了，便是五夫人也是听的一脸笑，哪怕这里头并没有她的嫡亲女儿。　　　　顾氏听了亦笑：“家里头老夫人确也是极欢喜她们几个的，宝爱的很。侯夫人这话儿若落在她老人家耳里，那必定是欢喜的。”虽说往常并没有甚么交情，但此时也少不得客套着。　　　　有来便有往，“侯夫人膝下也有两女，叫我瞧来却也是你的福气呢。夫人不知道，我们家这几个啊，大的且还好，小的却也是皮呢。”　　　　她打趣了一句，接着便给蔻娘她们使眼色，一甩帕子道：“却还不见过淮阴侯夫人。”　　　　蔻娘跟着行了一礼，低眉顺眼的，却是不经意地打量了这位夫人几眼。淮阴侯夫人同顾氏虽说是一辈儿的，但这年纪只怕比大夫人都还要更大些。　　　　如今她虽显了富态，但气质不俗，单瞧了眉眼，想她素日里也是个美人儿的。更不似旁的夫人那般穿金戴银的俗气打扮，此时瞧了，竟觉着她能隐隐压住旁人一头。　　　　是了，这才是侯夫人的气派呢。　　　　因这侯夫人是长辈，是以蔻娘只飞起来一眼，便又低了下去，行礼时却愈发恭谦起来。　　　　她当自己没被发现，岂料再抬首时，那侯夫人却是笑看了她一眼，方又道：“陈三夫人又何必同我客气。我瞧着啊，这几个孩子都是好的。”　　　　一边说了，一边引了她们往里走：“小娘子的性子就是要活泛才好，有灵气么。偏是我家那个小的，年岁又不大，性子却是不再活泛了，愈发一板一眼起来，有些规矩我倒有心放她一放呢，她却是不肯，实在是不似从前有趣了。”　　　　顾氏原同蔻娘说过，淮阴侯夫人膝下有两女，大女儿已经出嫁了，这小女儿便是今次给蔻娘发帖子的封二娘子了。因是年岁大了些才得的女儿，如今自然是爱的如珠如宝的。　　　　旁人家的女儿不能说不好，只能捧着。同理旁人说自己家孩子的话却也是不能都信的。　　　　因此这话儿不能听。　　　　顾氏深明此理，因此只推脱那侯夫人的话儿：“稳重些才是好的呢。侯夫人可莫要谦虚，我却是听说了的。老侯爷是极喜爱那位二娘子的，千好万好的，怎么夫人却不满意呢。可是贪心太过了。”　　　　“为人母亲的，难免要求严些。”顾氏说了再又道，“夫人倒是莫要编排二娘子呢。”她此时语中带笑，口气听来却是极亲昵的。　　　　“难为三夫人这么替她说话，”侯夫人便也拿帕子掩了嘴，笑道，“待会儿必叫她来见过三夫人，夫人倒瞧瞧她竟是个甚么性子。”　　　　“总不要像我家那个泼皮性子就是了。”顾氏便扬眉笑了一句。　　　　“我瞧着五娘子却也很好。”侯夫人再看了蔻娘一眼，道，“却是不知道夫人哪儿觉得不是了。”　　　　“我命里的天魔星，”顾氏便道，“往日嘴上虽总说她，嫌弃的不行。可却也是爱的不得了了。家里几个爷们儿都只说我太宠她了。”顾氏原就是捧那二娘子一句，自不是想诋毁自家女儿的，因此听她这一说，立刻便转了话音。　　　　侯夫人听了便是一愣，转而亦道:“儿女可不都是咱们命里的天魔星么。”　　　　“是呢是呢。”　　　　两个人聊了几句，便由侯夫人带了她们进那厅堂去，亲自安排了她们先坐下，这里头人多，顾氏同五夫人少不得有几个认识的，因此很是搭了几句话儿。　　　　蔻娘原以为侯夫人把她们带到了也就罢了，是该去忙些别的了，岂料她非但不走，还以着主人家的身份很给顾氏她们介绍了几位夫人。　　　　蔻娘也跟着很是叫了一圈儿的人，才以为能歇下呢。侯夫人却又招手将方才一直在旁忙着的一位小娘子招了来:“这却是我那天魔星呢。”　　　　倒是那位封二娘子来了。　　　　蔻娘眼神便是一凛，细细看去，那封二娘子也是察觉了，便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先是拜见过顾氏同五夫人，五夫人便道:“嫂子且瞧，封二娘子委实是好样貌呢。”　　　　她长的同侯夫人像足了六分，蔻娘只瞧了一眼，便更笃定侯夫人从前是个美人儿了。封二娘瞧着倒的确很是稳重，神情亦很是温和。　　　　“很随了侯夫人呢。”顾氏亦道。　　　　封二娘只说不敢当，推脱了一阵，顾氏便也先放她去同蔻娘姐妹打过招呼再说旁的。封二娘子一路问过来，到了蔻娘，便是极温和道:“五娘子好。”　　　　“封二娘子好，”蔻娘也是面上带笑，不温不火道，“却是听得娘子多时了。”　　　　那封二娘又笑了笑，仿佛想说些甚么，却是欲言又止，到底先同葭娘，萦娘道过好来。　　　　说罢了，再看侯夫人在两位夫人身旁落座，竟是要长谈的模样，便道:“我的事儿却是忙的差不多了。陈家娘子们若是不介意，我便坐这儿，咱们说说话。”　　　　那自是不介意的，一众姐妹儿对她好奇的很呢，当下便都出言挽留道，转而便请她坐到她们姐妹中来。　　　　若叫她坐了边上，她们姐妹人多，倒是轻易瞧不见她，若是叫她混坐进来，却是真的有以示亲热之意了。再者，这中，可是很有讲究的。　　　　按了次序来坐，蔻娘便坐在中间的，此时封二娘挨着她坐了，似是犹疑了一下，方道:“难得见五娘子一次，却是觉得面善的紧呢。”她说了，便笑。　　　　蔻娘听了那么多话，多少也想知道她的脾性，因此也不拒了她的好意，道:“我瞧着封家姐姐也很是亲善。”说了，又抬眸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的很:“二娘子因是比我大的，蔻娘便放肆，叫一回姐姐。”　　　　“妹妹何需客气，”封二娘瞧她这等不见外，自是高兴的，“只管叫便是。姐姐却也厚颜，唤你一声妹妹了。”　　　　这可好，嫁了一个荣娘，转眼间，却又多出一个姐姐来。　　　　蔻娘却仍是点头，笑着应好，再唤她一句:“封家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