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事定

蔻娘手里原还持着先头折下来的那枝花儿的，只是那花儿折下来却又没能及时养着，方才又跟着她晒了不少的光，此时便有些蔫了，立都立不起来了，拿在手里委实不大好看。　　　　更何况，本来无事的，可一看这花儿，岂不是提醒姐妹们她同封二娘子两个出去了颇久？白惹来一顿口舌，好没意思。　　　　是以，蔻娘回来时便又重折了一支。有人问她，她便只扬了手里的花儿，笑着答道：“园子里逛了大半天，再多看也是没意思的紧，我便领着封姐姐去看花儿了，咱们家的花儿虽说不是多有名的，但胜在多少有些意趣不是？”　　　　姐妹们不会堕了她面子，也不会堕了自家的面子，自然是点头并连声的应好，时不时的还插上两句话，说些姐妹间的趣事来。　　　　经姐妹们这般一打岔，倒也真是没人疑心她们究竟做甚么去了，许也是没有疑心的必要罢。毕竟是自家人，又不是两家人，真要有甚么疑虑，也当是先压下去，回头再来论的。　　　　蔻娘倒还好，她虽是参与其中的，但若有人问，却也很有话说，并不怕甚么。只封二娘却不同，她是当事的，自然有些心虚。　　　　蔻娘眼尖，便瞧见封二娘子在姐妹们不多问再换了话题后，很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心里头也是少不得生出了几分看好戏的心思。　　　　实是她同封二娘子这几次照面下来，便已瞧得出这位封家姐姐是个有城府，懂拿捏分寸的，很有几分雷打不动的意思，难得见她心慌，蔻娘自然觉得有些兴味了。　　　　封二娘子见蔻娘又看过去，脸上微微的又泛了红。蔻娘笑看她一眼，带了几分打趣的意思，却也是点到即止，再不接着惹她了。　　　　蔻娘方坐下来，还来不及同蕊娘并姐妹们说些甚么，头一件事儿便是拿了眼儿去瞧葭娘，见她同样是满面笑意，待蔻娘看过去，葭娘倒还点了点头。心里头这下子才是完全放开来。　　　　蔻娘心里头一松，又觉得这一上午忙的竟远甚旁的时候。走的多也就罢了，实在是应付人麻烦，心上费的功夫才是最累人的不是。　　　　因此，坐下来不久，她便觉着有些饿了，又看时间上也差不多了，揣度着蕙娘她们应也是饿了的，只是一众的人，说好了要等她同封二娘子的，便不好独抛下她们两个，提前开宴。　　　　此时她们既来了，那自是不必再等的。蔻娘便问过了众人，听得她们一意儿的赞同，脸上便扬了几分笑意，转头便吩咐焦桐，鸣佩去催了人备着上菜。　　　　这一场宴，没有甚么几家欢喜几家愁，都是欢喜的。只不过，有的是关及己身而喜，有的是深明其中缘由而喜，有的却是云里雾里，并不甚解，只当是当作寻常宴席来看罢了。　　　　总言之，不论这一场宴因何起的。也不论诸人是如何喜的，总归如今宴结，是皆大欢喜，自此也很可以说是事情大定了。　　　　这下子总是没她甚么事儿了罢，蔻娘心道。　　　　这一回儿她倒是不曾想错了。　　　　这家世相当，两方长辈也均有意，做小辈的也见过了，长辈问起来，封二娘子是怎么答的蔻娘却不知道，但瞧母亲问了兄长后便很是欢喜了几天，便也知道再不必问了。　　　　总之，这封二娘子的前程可不就定在她们陈府上了么，更是定在了她们三房。总归是事无出入，再又是真不干她甚么事儿了，蔻娘更是放下了心来，只时不时的听听长辈们言语，也听听家里头的闲话。　　　　定亲的事宜都是从长辈那儿走的，蔻娘无需出面，自然知晓的不多，只是略听祖母同母亲都提了一嘴，这才知道她们近日在家里理那提亲时要备的礼。　　　　两家虽是私下看定了的，然而毕竟是大家族的，自然还是打算请了官媒到淮阴侯府上的，也算是给两家做做脸面。又因着双方家世不薄，这里头自然要更为讲究。礼也是不能薄的，否则不但是失了陈府的脸，还打了淮阴侯府同封二娘子的脸。　　　　如此得不偿失，顾氏同罗氏定是不会做的。又因了陈翊是三房嫡子兼独子，若无意外，顾氏也就能娶这一回儿媳妇了，自然更是给陈翊同封二娘子做脸，丝毫不肯怠慢的。从她这里给封二娘的礼，首饰之类的种种都可以说是挑了三房库房里最好的了。　　　　蔻娘只听了一耳，却并不很放在心上，直到顾氏同她说礼已经送过去了，排场又很大，再换了庚贴，到官府记过了，两家已是定下来了的时候，蔻娘这才知她往后的的确确是要多了个嫂子的。　　　　这样的日子却也没甚么不同。蔻娘原是这般想的。然而过不得两日，她却又知自己想错了，这其中终究还是有些差别的。　　　　便说这礼，按照古例，两家定下后，封二娘便是要回礼的，不必多回，就是给长辈们同小姑子们做些针线活儿也就罢了。只说起来容易，真要做起来，陈家人到底还是不少的。　　　　封二娘并没有亲来，只是由淮阴侯府的人客客气气的送上门来。每人的物件儿都拿了个包裹好生的装着。　　　　蔻娘去问过母亲，给长辈们做的都是些抹额，很是用心，材质也好。她再回去看自己的，封二娘给小姑子们做的就比较零散了，毕竟是心意，荷包也有香囊也有，凡此种种，每人都有两三样的。　　　　“娘子是三郎君的亲妹妹，封二娘子将来嫡亲的小姑子，给您的东西哪里能是不好的呢？”蔻娘看的仔细，身旁宝珞也打听过了，回来便道，“那自然是最好的才是。”　　　　不需宝珞特意打听，蔻娘也知道这个理儿，再者她又听姐妹们说过她们那上头的花色，都是会做针线活儿的人儿，她哪里不知道她的东西是最费了心思的呢。　　　　陈翊同封二娘定亲，瞧着是同蔻娘没有太大的干系，但蔻娘多少还是察觉到了不同的。　　　　自他们定亲后，封二娘上门的次数便多了起来，蔻娘也时常过了淮阴侯府去看她。若是有甚么吃的玩的，封二娘瞧了觉着好的，必定会给蔻娘留一份，又或者，她总是一众姐妹里得了最好的那一个。　　　　不过是些小恩小惠，蔻娘不会太放在心上。但封二娘几乎要摆在明面儿上的疼惜她，也是一心要同她交好，蔻娘原也喜欢她，此时两个处久了，虽不说真像极了姐妹一般百无禁忌，但作为姑嫂，现下瞧去可是极难得的了。　　　　毕竟都是人精，两方都有心，又如何能处的不好呢。　　　　蔻娘私下里也少不得道:“原以为成了姑嫂，原先再怎么要好，往后也是不成了的。”说句实话儿，家里头陡然要多个人来，她哪里就能好受了呢，只是封二娘子实在太会做人了，蔻娘自己也玲珑，心里有谱，自然不好发作了。　　　　“如今瞧来，倒也不尽然。现下瞧着好，剩下的只看将来罢。”蔻娘这一语半是感叹，剩下的虽然还有几分保留的意思，但她身边的人也都知道了封二娘子的心算是没白费。　　　　从今往后，这可就是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