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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鸣谦走出屋子,李队长唯恐方家找上门来讨要医药费,把钢蛋铁蛋两兄弟送去了五都亲戚家,小叔方水根过了初五去铁路局上班。漫长无聊的等待里,方鸣谦的左手换了一次药,疼痛问题解决了,后遗症是手指蜷缩弯曲,每次方鸣谦试图伸直手掌,都在一阵酸溜溜的乏力感里败下阵来,他抱怨了几次,方木根检查过后说:“烧伤都是这样,再过几天就好了。”

方鸣谦每个白天都站在村口,提着烧火棍痴痴望着水泥桥,幻想慧琼姐的身影一蹦一跳从桥上走来,给他带来灵丹妙药,吹一口仙气,让他的左手恢复原样。等待的日子一多,希望彻底破灭,方鸣谦绝望后开始自暴自弃,不再出门等待戈多,而是天天躺在床上睡觉,睡得天昏地暗,这才熬过元宵。正月十七那天,一家三口回到银山矿,方木根夫妇喊了一辆人力三轮车,他们在棒冰场门口把方鸣谦放下车,递给他书包说:“你自己回去,我们还有事,先上去了。”

方鸣谦背着书包吊着膀子蓬头垢面出现在院子里,邋遢的模样吓了沈勤囡一大跳,她惊讶地看着方鸣谦问:“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烟花在我手里炸了,”方鸣谦用右手抓着背说,“我身上好痒,去广丰一个澡都没洗过。”

沈勤囡冲屋里大喊一声:“老头子,你出来看看!”

李锡生出来,见到方鸣谦吊在胸前的左手大惊失色,两人解开白纱布,看见方鸣谦那只蜷缩弯曲鸡爪一样的左手,李锡生顿时怒不可遏,要去采场找方木根夫妇算账,沈勤囡拦住他说:“现在发火有什么用?先想办法,把他手弄好。”

方鸣谦又受了一次刑,他们用温水洗掉手掌上的死皮和痂疤,李锡生掰着他的手掌想要扳直,一用力,业已愈合的手掌纹路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皮肉下的韧带和筋络根根酸痛乏力,掰了几次,方鸣谦痛得满院乱跑东躲西藏。李锡生只好带他去了银山矿职工医院,找老熟人钟医师求教。钟医师检查了几遍给出了治疗方法。一回家,李锡生就找出木板,按着他手掌大小锯出两块木板问他:“你左手要是伸不直,以后就是残废,你想不想弄好?”

方鸣谦点点头,李锡生又说:“我现在要用木板把你手夹起来弄直,会很痛,你怕不怕痛?”

方鸣谦还是点点头,李锡生说:“那痛和残废你自己选一个。”

方鸣谦苦着脸伸出手,咬牙闭眼:“我不要当残废,我不怕痛。”

沈勤囡抱住方鸣谦,李锡生用两块木板夹住他左手,绑上一根布条,缓缓收紧,慢慢挤压,在筋脉寸断的阵阵酸痛里,方鸣谦听见骨节在两块木板间咯咯作响,看见手掌在外力挤压下绷得笔直。多年以后,每当方鸣谦在电影电视里看见夹棍酷刑时,他都会想起外公李锡生在院子里用两块木板拯救自己左手的那个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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