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没大没小,你爸爸听到又要讲我们没有管你,说话没教养了。”李锡生说。
“我爸爸啊,”方鸣谦踢了踢脚边的红薯,“公公我问你一个问题。”
“问什么?”
“为什么我爸那么年轻,讲起话来却像个老封建,老古董?”他学着方木根的口气,“这个有什么什么规矩,那个要怎么怎么样,一套套听得头大。”
“给他听到又要收你骨头,他讲他的,你听着就是。”沈勤囡说。
“那阿姨结婚,我不是可以吃喜酒了?”方鸣谦兴奋起来,“应该是在招待所办酒吧?”
“你想得美,他们调去技校,要办喜酒也是在鹰潭办。”
“那你们总要去吃喜酒的,到时候带我去,我还没吃过鹰潭的喜酒。”
“那不一定,你上课了不一定有时间。”
“我可以请假,别人的喜酒你们不带我去吃,自己小姨结婚酒你们还不让我去?!”方鸣谦喊起来。
“好了好了,你不要吵,到时候带你去,你去那边抓点虫回家喂鸡。”
方鸣谦跑去水塘边,摘了一片芋头叶子戴在头上走回来。菜地里除了红薯,还种了其他很多菜,小拳头那么大的西红柿,半青半红味道酸,细竹竿搭成的架子上垂下一条条长豇豆,小黄瓜头顶黄花摇摇晃晃,苦瓜藤爬满架子,结出一片密密麻麻白色小苦瓜,脚下叶片间还埋伏着三个墨绿色冬瓜,踢上去咚咚作响,南瓜白生生的还没熟,一旁的辣椒开着小白花,长出小拇指那么大的青辣椒,方鸣谦一蹲下去,地里的花脚蚊子就飞出来,黑白花纹的小虫落在腿上手上,他啪啪拍出一片黑色污渍,过一会拍下去的地方就鼓出一个个大红包。
方鸣谦的目标是叶片和茎杆间的各种害虫,翻开叶片,下面就躲着扁扁的臭蝽,菱形黑底白花,在叶片间跟他玩追迷藏,他树枝拨过来,它们就集体转移到茎杆另一边,方鸣谦把芋头叶放在下面,哗哗摇着架子,把臭蝽一只只挑下,吧啦吧啦掉在芋头叶上。
草蚂有两种,一种大眼睛蝗虫,肚子红,后腿曲起带倒刺,抓在手里吐出红色汁液装死。一种是尖头蚱蜢,瘦瘦小小,绿色伪装在菜地里难以分辨,抓到这两种,方鸣谦都要丢在地上跺两脚,踩死再丢进芋头叶里。
最可恶是那些蚂蚁养的蚜虫,一团团密密麻麻趴在茎上,吸吮茎杆汁液,远看像一片芝麻,方鸣谦来回刮着豇豆藤上的蚜虫,让它们纷纷落地,又在南瓜叶下揪出几条胖青虫,胖青虫肥肥的身子上长着两个眼睛一样的黑斑,用棍子一戳,头上就吐出两条红色肉刺,把自己伪装成一条小蛇,张牙舞爪吐信,方鸣谦冷笑一声把它们拨进芋头叶:“你们还以为自己是蛇啊,傻!”
芋头叶变得沉甸甸时,方鸣谦就把叶子包好,下山时李锡生挑着两箩筐红薯,沈勤囡提着一篮子蔬菜,方鸣谦捧着一包虫,走进茅棚,铁栏后的鸡鸭顿时激动起来,咯咯嘎嘎叫着挤上来,方鸣谦挥挥手对它们说:“站好站好,排队排队,人人有份不要抢。”
他把芋头叶摊开丢下去,铁栏后顿时一阵大乱,鸡鸭扇动翅膀互不相让,频频点头争夺着芋头叶里的美味佳肴。
喂完鸡鸭方鸣谦跑去小姨房间,她正躺在床上看着一部小说,方鸣谦嘿嘿一笑问:“小姨小姨,你是不是要跟肖洋结婚了?”
李慧兰翻翻书:“是啊,公公婆婆告诉你了?”
“你们才谈了……”方鸣谦数了数手指,“五个月恋爱就结婚了,你应该再谈几个月。”
“为什么?早点结婚不好?”
“好是好,就是……你跟肖洋结婚了,以后就没有人带我去买东西吃了。”
“你个小赤佬,就会打自己的算盘。”
“公公说你们要去贵溪上班。”
“嗯,我们要去技校上班。我问你啊,小姨走了你会不会想小姨?”
“你走了嘛,”方鸣谦巡视了房间一圈,“这个房间就归我了,我才懒得想你呢。”
李慧兰哭笑不得把方鸣谦往外赶:“我还没走你就开始打我房间的主意了?你走远点,我看到你就来气,一句好话都不会讲,跟哪个学的。”
“跟我爸学的,”方鸣谦说,“龙生龙,凤生凤,老封建儿子没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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