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你应该一视同仁,别老跟我板着脸,好像我欠你钱一样,你对其他同学怎么样,对我也怎么样就行了。”
“对啊,”秦婉璐说,“我们都是好朋友,你对李响态度不好,吴永强和陈奇峰心里也不舒服。”
“知道了知道了,”方鸣谦对李响鞠了一躬,“对不起啊,那我以后多和你说说话,这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李响推了秦婉璐一把,“那你们说话,我先去转一圈啊。”
李响一走,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话痨方鸣谦在秦婉璐面前突然哑口无言,心慌意乱,胸中似有几十只青蛙到处乱蹦,找不到话题的方鸣谦硬着头皮和秦婉璐讨论起数学题,说了没几题,李响慌慌张张跑回来说:“那边有小偷。”
三人走到椅子堆成的小山后一看,有两个黑影正站在大礼堂门前,咚咚地敲着墙,方鸣谦又走近了一点,才看清那是拐子曹香林和他女儿曹月亮,曹香林举着一个榔头,咚咚地敲着墙上窗户的水泥框,榔头敲得很用力,砸在水泥上冒出一小串火花,敲了一会,曹香林双手抓住一根铁窗棂,拼命抖几下,把铁条一头从水泥槽里拔出来,用力掰下,咣当一声丢在地上,曹月亮捡起来抱在怀里。
方鸣谦对二人说:“不是小偷,是我家对面曹拐子。”
“不是小偷那在这里干嘛?”李响问,“我们要不要去报告保卫科?”
“我去问问,”方鸣谦说,“他们不是坏人。”
他慢吞吞走过去,曹月亮见到方鸣谦的影子吓了一跳喊:“爸,有人!”
曹香林也惊了一下,收回两只掰铁条的手,举起了榔头:“什么人?干什么的?!”
方鸣谦走过去:“曹叔叔,是我,你们在这里干嘛?”
曹月亮推了他一把:“乌漆嘛黑,你过来也不喊一声,吓死我了。”
方鸣谦走到墙边一看,他们已经拆了两扇窗户上的铁条,第三扇窗户的铁条已经拆了一大半。
“曹叔你拆这个干嘛?”
“我不拆别人也会拆,”曹香林说,“我早点拆几根拿回家。”
“你又不当铁匠,要这些有什么用?”
“傻瓜,拿去废品收购站可以卖钱的,”曹月亮说,“你不要跟别人说。”
方鸣谦想想:“你们这算不算偷东西?”
“这怎么算偷呢?本来就是公家的东西,现在没用了,我不拿,他们也要拿去废品收购站卖钱。”
方鸣谦看看曹月亮,怀里抱了一大堆铁条,脚下还放着一捆,想到他们捡菜叶吃,方鸣谦觉得掰几根铁条也没什么。
“那你们继续拆,”方鸣谦说,“声音小点,其他人听到不好。”
“你别去乱说啊,矿里人最喜欢传闲话了。”
“知道了。”方鸣谦走了回去。
他对李响说:“不是小偷,他们是拆窗户上的铁条拿去卖。拐子家挺可怜的,断了腿,老婆也没有工作,就靠他一个人工资吃饭。公家的东西,本来也没人要。”
“反正这样不对,”李响说,“公家的东西就算没用,也不能随便拿。”
“那是你家有钱,不知道他们的苦,”方鸣谦说,“你知道他家吃什么?从菜场捡别人不要的菜叶回来吃,米都是老家带来的,发黄发霉了都不肯丢掉。”
“那可以去申请补助啊,残疾人矿里不是有津贴的嘛。”
“我也不知道,我外公说拐子运气不好,命苦,踩地雷炸断一条腿,呆在乡下总是被人欺负,带着老婆女儿搬到矿里来,在这里找活干,钱又总不够用,拐子这个人又心高气傲,不肯去求人,也不要别人可怜他,我有几次去送菜他都不要,说一个礼拜给他送一次就行了。”
“那是有点可怜,我们就不去保卫科告状了。”李响说。
“你们有没有觉得,人和人生下来就不一样的,像我们这样的算命好,爸爸妈妈都是职工,拿两份工资。”方鸣谦说,“你看班上那些采场同学,家里五六个小孩,就靠爸爸一个人上班一份工资。”
“你不是经常被他们欺负,还可怜他们?”
“欺负归欺负,我是觉得,要是他们也生在工人村,他们也不会欺负人了,我们工人村的都瞧不起他们采场的,所以他们也不喜欢我们工人村。”
“你到底要说什么,我被你绕晕了。”
“我是说,如果我们生在他们家那种环境,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野蛮。”
“那是你们男生,采场的女生还是很文明的。”秦婉璐说,“也有成绩好的,就是家里穷一点。”
“我也不知道想说什么,反正曹拐子家挺可怜的,要是我跟他一样,我也会去敲窗户卖铁条的。”
“阿弥陀佛,”李响念了一声,“我看你还是先管好自己,不要再被别人欺负了,到那个时候,再去可怜别人吧。”
“两位女施主,我见天色已晚,我们还是早点撤吧,免得贫僧回家晚了,又被外公打屁股。”
“礼拜六我们来看拆大礼堂啊,”李响说,“我只见过盖房子,还从来没见过拆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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