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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同志,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方木根熟悉的一切正在慢慢远去,“我弟弟到底犯了什么事?能不能跟我说一说?”

白脸警察扭头斜一眼方木根:“到了会有人跟你说,其他的,无可奉告。”

车窗外一片漆黑,只有前方车灯照亮了无穷无尽的盘山公路,方木根靠在后座上昏昏沉沉睡过去。

天快亮时方木根被摇醒,走进一个院子,穿过走廊,走过一个个房间,经过一扇扇绿色木门,到达终点时,方木根抬头看了看门上的木牌,白底红字上写着:刑事侦查科。

接下来的日子方木根过得恍恍惚惚云里雾里,每天都有不同的警察轮流问他经手卖出的彩电冰箱洗衣机数量,时间地点人物,牌子叫什么,卖给谁了,卖了多少钱,怎么分钱的,你和你弟弟多久联络一次。

方木根每次都要追问:“我弟弟究竟犯了什么事?”

“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还管别人?先把你的问题交代清楚。”警察们的口径十分统一。

交代过所有细节,他们把方木根丢进了看守所。二十人一间的大房间,号友们白天来打探方木根的“功绩”,新人方木根坚持说:“我是被冤枉的。”

大大小小的青皮光头都笑起来:“我们都是被冤枉的。”

那几天方木根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还没有跟他们一样,被剃成光头。大约是第十天的时候,方木根被喊出来,带进一个房间,一进门,他几乎要落下泪来。桌对面坐着的,是身穿便装的二妹和妹夫,这两位在狱政系统上班,只是单位很远。

“我是被冤枉的,”方木根眼眶红起来,“水根到底犯什么事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

二妹方木仙说:“水根从火车上偷家电让你卖,你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方木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从椅子上摔倒在地。他被掐着人中苏醒时,眼前二妹说了一句话,让方木根有了面对生活的勇气:“哥你别担心,这次我们全家都来了,一定要把你救出去。”

一下子进去两个儿子,老爷子方兴泉一夜之间头发花白,他发动了所有人脉关系,四处奔走打听情况,得到的最后答案是,大儿子没事保住了,小儿子证据确凿,情节严重,法院将重判。

半个月后,妹妹妹夫开车把方木根送回去,车开到跃进门就停下了,李秀兰推着自行车站在跃进门下。方木根披着军大衣从车里出来,头发乱糟糟,满脸胡茬。

“罗场长叫我来接你,”李秀兰说,“让你吃过饭去一下他家。”

四人在跃进门下简单告别,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妹妹妹夫开车回去,方木根心情凝重问李秀兰:“是不是要开除我?”

“我哪知道,罗场长什么都没说,”李秀兰看着蓬头垢面的夫君,“要真开除你,还找你干什么,你别想太多,先去我阿爸家吃饭。”

“这段时间……家里怎么样?”方木根问,“我是被冤枉的,水根害了我。”

“我们都知道了,走吧,上车。”李秀兰跨上座包,带着方木根进了李家院子。

对方鸣谦练过飞腿,吃饱饭的方木根去了罗场长家。

罗场长,老乡,恩人,方兴泉的生死之交,瘦削的中山装下有一副大嗓门和暴脾气。

这一次罗场长没有骂娘,语气平和:“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罗场长,我是被冤枉的。”方木根再三为自己辩白,“不然我不会这么快就出来。”

“我相信你是清白的,”罗场长说,“但是人言可畏啊,现在有很多议论,对你不利,你要坚持住。”

“那我工作怎么办?”方木根想起了毛有志,从油水丰厚的检修车间调去井下放水混日子。

“你工作暂时不会动,你好好休息几天,我安排一下,你就回去上班。对外嘛,就说你回老家看病去了,我打过招呼了,上面不会为难你。”

方木根激动起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罗场长,大恩不言谢,我方木根有今天,全靠罗场长一手提拔,我下辈子……”

“唉唉唉,起来起来,”罗场长扶起方木根,“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你这个同志,平时要多注意同事关系啊。”

罗场长拉起方木根:“你回家好好想想,跟底下人要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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