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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有家有口的也干这种事情?”方木根摇头,“你故意乱讲,不可能。”

“这样,我们吃完,我带你去开开眼。你看了就知道了。”

吃过宵夜,十一点多,毛有志带着方木根躲在跃进门外,跃进门有一条小路通往废品收购站,两人蹲在山脚边的茅草堆里,看着小路出口,毛有志拍拍方木根说:“你等着看,上中班的这批马上就要来了。”

快十二点多,一阵叮叮当当的动静后,方木根看见一个职工,穿着工作服,探头探脑从黑暗里探出头,到路口看了一圈,又转身朝小路暗处跑回去。

毛有志嘿嘿一笑:“要来了要来了。”

过了一会,方木根看见四个工人分成两组,两人一根扁担,每组挑着一个麻袋从暗处快步走出来,麻袋很重,压得扁担往中间弯,叮叮当当的动静,是麻袋里铁块互相撞击发出的声音。

毛有志一拍方木根:“你看,是不是你们班长老红?”

方木根定睛一看,李红旗挑着扁担前面一头,转身骂身后的人:“你他妈今天是不是没吃饱饭?走这么慢?”

“我下午打了场篮球赛,”后面那人说,“翻山翻得我累死了。”

“你他妈的,篮球赛有钱拿?没钱的事白白出力,有钱赚了还要偷懒!你走快点!”

方木根听了后面那人声音,嘿嘿一笑推了毛有志一把:“后面那个是你弟弟。”

“你走快点,这一段不安全!”李红旗低声吩咐毛有量,一行人从树荫下暗处,挑着麻袋一路小跑,朝废品收购站奔去。

等他们过去,毛有志拉着方木根从茅草堆里钻出来:“眼见为实,这下你相信了吧?这些人白天说的是一套,晚上干的又是另一套。”

方木根一时有点难以接受,班长李红旗,为人老实正直,颇有清名,居然也干这种事。

“我真没想到,老红也会偷铁。”

“不然他家里三个儿子一个老婆怎么养?靠他那点工资?”毛有志哼了一声。

“你弟弟怎么不喊你?”方木根对这两兄弟的手足情觉得奇怪,“怎么不带你赚点外快?”

毛有志摇摇头:“他喊我我也不去,矿里我就信得过你,你要是想通了,我们就干几票。”

“那保卫科不管?”方木根皱起眉头,“这种事他们会不知道?”

“哪个管?真要管,矿里一半人都有份,全都抓起来?矿里就要停工了。”

“他们搞一个月,硬生生多出几百块,”毛有志把嘴贴近方木根耳边说,“你看保卫科抓了哪个?都是睁一眼闭一眼。”

方木根还是摇摇头:“这种事不行,抓到就完蛋了。”

“你啊你啊,”毛有志丢过一根烟,“真是散不开!”

方木根犹豫了一个多礼拜,一次上中班交接时,班长李红旗伸过左手拿本子签字时,工作服袖子下忽然寒光一闪。

方木根看见一块崭新的梅花手表,在李红旗手腕上闪闪发光,反射出的亮光让方木根心里滴血,他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上海牌手表,这块表已经戴了六七年,表链氧化后变得灰扑扑的,后盖有点破损,人造宝石表镜上有一层水蒸气凝结成的小水珠。

老红家里有三个儿子上学,还有钱买新表?方木根心里顿时酸得难受,一块梅花表,三个月的工资啊。

李红旗见方木根盯着自己手表发愣,连忙把袖子拉拉长,盖住梅花表笑笑说:“存了好几年钱,前些天正好有亲戚去上海,托他给我带的。”

崭新的梅花表深深刺激了方木根,毛有志嘴里的那些横财只是虚无缥缈的臆想,而眼前李红旗的梅花表却是切切实实的财富,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方木根心里叹息了一声,接下来几天,方木根细细观察李红旗,发现了更多秘密。

李红旗在食堂吃饭,都是去干部窗口打小炒,而方木根连三菜一汤的套餐都舍不得吃,只吃一荤一素。

李红旗买菜,从不讲价,大咧咧过秤付钱,一篮子鸡鸭鱼肉。

李红旗的老婆,农村家庭妇女吴美芳,穿金又戴银,一天换两双皮鞋。

李红旗外面穿的破破烂烂,里头的衬衣领子又白又挺,李红旗去澡堂洗澡时,方木根跟在后面看,他毛衣里是一整件完整的衬衣。而方木根只穿衬衣假领,每次去澡堂洗澡,毛有志看到方鸣谦从背后解衬衣假领扣子时,都要嘲笑方木根:“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戴奶罩呢?”

崭新的梅花手表,和破破烂烂的衬衫假领之间,只隔着一麻袋叮当作响的铁块。

方木根思想斗争了一个礼拜,终于在一个晚上去了单身宿舍,喊出毛有志说:“老毛,你说的事情,我想通了。”

“你想通什么了?”

“我们他妈的也要干几票!”方木根想到李红旗手上闪闪发亮的梅花表,咬牙切齿说,“存够本钱,我们就去温州!”

“木根,我前几天没钱打牌,无聊得要死,只好去看书,看到一句话,觉得很适合你。“

“什么话?”

“神仙本是凡人做,只怕凡人志不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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