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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第一票买卖,方木根还有些畏首畏尾。

凌晨一点多,等李秀兰熟睡后,方木根悄悄穿好衣服出了门,穿过漆黑走廊,走到楼外,走进白色路灯银光照耀的夜间世界。

他走路时用脚跟先接触地面,尽量不发出声音,出于胆怯和羞愧,方木根和其他新手一样,喜欢走在路灯之间的树荫下,以为可以就此隐蔽自己的行踪。

方木根在心里引用了一部名著为自己的行为开脱: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他一路往上走去,毛有志唇间叼着香烟蹲在路边,肩上扛着扁担,上面挂着麻袋,猩红的烟头在黑暗中一明一暗,召唤着方木根这只飞蛾。

二人无声对视一眼,走向仓库。来到仓库后墙的暗处,毛有志翻墙跳进了院子,黑暗中墙角堆着小山一样高的铁球,毛有志想起一桩往事,几年前,有个贪心不足的倒霉蛋,不懂力学原理,偷懒只搬底部的铁球,结果半座铁球山忽然一下崩塌,倒霉蛋被轰然滚下的铁球当场击毙,尸身埋在铁球下无人发现,直到半个月后阵阵恶臭引来保卫科,铲开铁球一看,烂肉直淌黄水。

毛有志小心翼翼爬上铁球山,从顶部开始搬运,他隔着墙压低声呼喊:“你小心点,我要丢出来了,你别被砸到了。”

方木根远远躲在一边,只听见黑暗里一声接一声闷响,毛有志隔着一堵墙,双手托起一个铁球,一发力,铁球一个接一个抛出来,落在土路上发出一声闷响。丢了七八个铁球后,后面的铁球撞上前面落地的,发出叮一声清脆回响,方木根吓得贴住墙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毛有志经验丰富心态稳定,他等了一会隔着墙喊:“你拣一下,我先不丢了。”

方木根连忙跑上去,黑暗中土路颜色发白,地上东一团西一团的黑影是铁球,方木根打开麻袋,一手一个捡起来,伸手静悄悄将铁球塞进麻袋里,装完铁球,方木根咳嗽两声,毛有志在墙那边抽完一根烟,拍拍手,接着把铁球一个接一个抛出来。

装了大半袋铁球,毛有志从墙里翻出来,笑嘻嘻问方木根:“怎么样?怕不怕?”

方木根不说话点点头,毛有志用绳子把麻袋口扎紧,打成一个环套上扁担说:“多来几次就不怕了,等会你别偷懒,走快点。”

两人从小路上了半山腰,沿着电机车轨道走,每当隆隆的电机车亮着大灯开过来,两人就把麻袋扁担一放,面朝里趴在茅草堆里。走了一个小时山路,两人从小路绕出了跃进门,如班长李红旗他们那样,两人挑着扁担,一路小跑冲向废品收购站。

毛有志气喘吁吁拍着木板门,废品收购站老板咳嗽几声,从床上悉悉索索起来,拉亮黄灯,隔着木板问:“什么货?”

“两百多斤,”毛有志警惕地看着路面,“快点让我们进去。”

老板从里头一扇一扇拆了木板,嘀咕着抱怨:“你们以后来早点,这么晚来,我又没有加班费拿。”

“废话少说,快点过秤,”毛有志熟门熟路,拨弄着那台绿漆地秤,“你不要少秤啊,我来之前称过的。”

过了秤拿了钱,两人挑着麻袋扛着扁担,原路返回翻山去采场,在水泥桥前分手,方木根回到家里,开了厨房灯数了数,这一趟赚了三十块钱,五分之一月工资。他把钱塞进贴身衬衣口袋里,悄无声息开了卧室门,脱衣躺下,李秀兰迷迷糊糊问:“你去哪里了?”

“我肚子疼,上厕所去了,”方木根说,“吵到你啦?”

李秀兰唔了一声转头又睡了。

小小一叠钞票,在胸前口袋里发热,方木根在黑暗中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无声无息笑着,他终于找到了自力更生的办法。

一个月下来做了十来票买卖,毛有志就开始抱怨:“扛铁是个体力活,又累,又卖不出好价钱,天天半夜出动也吃不消,我们应该想想办法,搞点值钱的。”

“什么值钱?”

“电缆线,剥出来紫铜丝值钱,”毛有志指指面前一麻袋铁球,“一斤紫铜抵二十多斤铁。”

“电缆线?”方木根揉着肩膀,一个月下来,他浑身酸痛,睡眠严重不足,每天带着黑眼圈上班。

方木根瞪着眼睛想了半天一拍毛有志:“我们检修仓库里就有备用电缆线。”

“肥水不流外人田,”毛有志说,“哪得抓紧时间,万一别人想到了,我们就没份了。”

从废品收购站回去的路上,两人开始讨论可行性,例行检修半年一次,仓库里的备用电缆常年蒙尘吃灰。

隔行如隔山,第一次做电缆买卖的毛有志,在检修仓库里用剪切钳剪了半天,才剪出三根电缆,夜班休息的方木根下来,嘲笑了毛有志一阵,拿起剪切钳,一口气熟练地剪了七八根,把两只劳动包装得满满,让毛有志一个人带回了单身宿舍。

方木根下了晚班去单身宿舍敲门,毛有志已经剥出了三大团紫铜丝,盘成三个球,毛有志对方木根嘿嘿一笑:”干嘛,你还怕我一个人卖掉不分你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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