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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木根骑车带着毛有志从大马路骑出了跃进门,劳动包里三个轻飘飘紫铜球卖给收购站,两人到手九十块钱,人均四十五,买卖顿时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心情愉快的二人骑回黄水河边吃早餐,毛有志一副暴发户作派,要了肉丝炒粉,买了七八个麻球,又买了两碗豆浆,端着两笼热腾腾小笼包跑回来,甩着手吹气。

“你买这么多干什么?”方木根瞪着他,“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钱?”

“老方,好日子要开始了,要补一补,”毛有志压低了声音,“仓库里还有几吨呐。”

毛有志大口吃着炒粉,稀里呼噜一盘落肚,又举着麻球:“你那天不是算了账的,你按我们现在这个速度再算算,还要多久凑齐本钱?”

方木根沉思心算,面露喜色,伸出三根手指。

“三天?”

方木根给了他一巴掌:“三个月!”

买卖得心应手,两人胆子就渐渐大起来,等到方木根上晚班时,凌晨三点多毛有志摸进来,把电缆线整捆整捆往外背,背进红砖楼里,放在方木根家。白天回来两人把门一关,一根根剥皮取铜,取出来的紫铜丝盘成一团团,闪烁着财富和梦想的光芒。

没有及时处理掉的电缆皮引发了李秀兰的疑问,她指着客厅角落一大堆乌黑的胶皮问:“你哪里搞回来这些东西?”

“我们检修剩下来的,我就拿回来了。”

李秀兰疑惑地伸出脚,拨弄着电缆外皮:“检修能剩这么多?”

“这种事你知道就好,别问七问八,你等下帮我丢到河里去。”

天黑后,李秀兰把电缆皮装进两个大塑料袋里,趁黑来到河边,倒进黄水河里,方木根想着水一冲,这些难处理的下脚料就消失了。

又长又黑的电缆皮随着水流冲到选厂桥下,一条条缠在水泥桥墩上,在黄水里上下起舞,远看像水鬼的头发,近看引来了保卫科。

方木根下班去买菜时,看到桥边挤满黑压压的人,他装作看热闹挤进去,看见两个保卫科干事拿着木棍站在桥下,把缠在桥墩上的电缆皮一条条挑上来,方木根头皮顿时一阵发麻。

“有志,电缆皮我们不能再丢河里了,迟早要被保卫科查到。”方木根一边剥电缆皮,一边对毛有志说。

“那我们夜里去山上,放火烧掉。”毛有志有所耳闻,处理电缆皮最好的方法是带到山沟里烧掉,白天不能烧,电缆皮白天一烧,黑烟滚滚,隔着十几公里就看见一股狼烟冲天而起,周幽王敢烽火戏诸侯,毛有志方木根没有胆量烽火戏保卫科。

两人一番商量,凌晨出发,一人挑一麻袋电缆皮,爬去了革命山后的大山沟里。

革命山顾名思义,当年打过仗,革命山里有一个山谷,是当年的乱葬岗,青石板和砖块混在土里,偶尔还会翻出半截人指骨,乱葬岗上白天无人问津,夜里飘出一点点绿莹莹鬼火,毛有志在茅草窝里砍出一片空地,把两麻袋电缆皮到在地上点火烧。

电缆皮一点着,火势就旺起来,烧得火光熊熊,黑烟滚滚,焦臭扑鼻。两人有些害怕,远远躲在一边,趴在山边茅草窝里,探出半个脑袋看路口动静,从凌晨一点烧到三点,两麻袋电缆皮化为一摊焦臭的橡胶渣,两人沾了一身火葬场味。

回到家,方木根一开灯,李秀兰坐在客厅沙发上,冷冰冰看着他问:“你去哪里了?”

方木根脱了劳动服说:“老红家里有事,叫我代他上半个晚班。”

“你骗鬼!”李秀兰从沙发下拖出一捆扎好的全新电缆,“你告诉我,从哪里可以捡这么多电缆回来?”

“你管这么多干嘛,反正能捡回来是我本事。”

“到底是哪里来的?”李秀兰拍着桌子,“你给我说清楚了。”

“你心里清楚还问我干什么。”方木根对付李秀兰时,总是沉着冷静,“你声音小一点,隔壁听到了不好。”

“你是牢里头没有蹲够?弟弟偷火车,你偷电缆线?!”李秀兰压低了嗓门咆哮。

“你有本事就问你爸爸借一万块钱来,我立刻金盆洗手不干,”方鸣谦想着抽屉里存折上不断上涨的数字,“你也别和我吵,再干两个月,我就凑够钱能出去了,到时候我人一走,什么事都一笔勾销,你怕什么?”

李秀兰一声不吭进了卧室,躺在床上无声无息流眼泪,方木根坐在沙发上,继续一根根剥电缆皮,人要想得开,才能干大事,一辈子当个小工人有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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