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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位花奴当场被处死,大师傅被断去双手……  这世上再没什么会比鲜血更让人铭心刻骨!  “大师傅。”云浅蹲下身,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襟,许久才听到一声沉闷的问话,“石室里的花草可好?”  “好。”云浅点头道,“那日之后,爹罚我到石室去思过,顺便接管那里,如今花奴们都不在了,大师傅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很多新种才刚刚发芽,我一个人打理不来,怕它们就此消亡了。”  “你会照顾好它们的。”大师傅冷冷说道,“老阁主派你到石室随我学艺,自是看到了你身上与众不同的识花辨草的本领,那里我是回不去了。”  云浅暗自叹息,愧疚之心溢于言表,末了却还是忍不住轻声求道,“大师傅,你教我制香好不好?”  “一场血腥杀戮,于少阁主而言,原来不过是过眼云烟,弹指便忘。”大师傅语气中不无嘲讽。  “云浅不敢忘。”她真诚的说,“只是像‘花烬’那般美好的事物不该就此消失不是吗?您是唯一能调制它的人,可如今您的手……您把它教给我,我一定会……”  “我不是唯一能调制‘花烬’的人,也不是唯一会制香的人。”大师傅淡淡打断了她的话。  “还有谁?”  “你父亲。”  云浅泄气道,“可是他一定不会教我制香。”  “我也不会”  “为什么?”  大师傅缓缓抬起头,神色复杂的看着云浅,“很多年前,是老阁主带着我们找到了这片栖居之地,从此远离了战争和杀戮,对溪中人而言,他就是赐予我们生息的神明。”  “现在还是吗?”云浅看着大师傅的手,好奇自己竟从未看透爹爹在他们心中的虔诚。  “是。”  云浅在大师傅眼中看到了决绝,知道再求无益,转而问道,“爹爹为什么要在百花溪禁香?您是最初跟着他来这儿的人,您一定知道原因。”  “他不喜欢。”  “是吗?”云浅疑惑的说,“溪中遍植百花,又有专门石室培育奇花异草,大师傅认为,爹爹这么做,只是为了欣赏春色无边吗?”  大师傅复躺下,头发重新遮住了双眸。  云浅等了片刻,知他再不会开口,从竹篮中取出几样点心和酒瓶,说道,“这些都是大师傅平日最喜欢的东西,您慢慢享用,我要回石室去思过了,过两日我再去厨房偷些过来。”  云浅遵守了她的诺言,每隔数日便会到古庙一次,不出意外,每次都是她自说自话,大师傅几乎从不开口,不过气色倒是明显好了些。  她跟他讲述那些新生的花草是怎样挨过了第一个寒冬,告诉他荷塘复绿,小荷初绽,蝶舞翩跹……也有意无意的说着想要学制香,却因为数次得不到回应,便不再提及。  这是云浅少有的快乐时光。  “花烬”事件之后,古庙和石室都成了被溪中人遗忘的地方,祭花神的大典也被搁浅了,云浅因此而萌发的对外界的好奇和渴望却一点没减少,少女急于和人分享她的新奇,却苦无人可倾诉,于是这同时被遗忘的一老一少便成了最好的“说书人”和“听书人”。  直到她发现了他。  那晚云浅从古庙回来,刚进石室便发现了异常,石门半掩,一条长长的水渍向里延伸,起初她以为是爹爹,及至入内,却未见人。  云浅心中忐忑,脚步却未停歇,终于在里侧一排蓝芷后,她第一次见到了他。  “奇怪”,这是云浅对他的最初印象。  黑色西装,利落短发,这些都是她从未见过的,他就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于她、于百花溪,都显得格格不入。  她仔细打量这个昏迷的男人,他有张轮廓分明的脸,有着漂亮的眉毛和唇形,无可非议,这是她十六年来见过最好看的人。  看着他湿透的衣衫,她也就猜到了他闯入的路径。  进入百花溪的水道有专人把守,且位置隐秘,除了溪中人,当再无人知晓,除此之外,还有一条能进不能出的路,便是石室后不远的瀑布。  她想他应该是被瀑布冲下来的,见石室无人便闯了进来,最终却因体力不支而昏倒,不过这终归只是她的臆测,事实如何还要等他醒来方能知晓。  “溪外人!”云浅有些小激动,待冷静下来,却不知该做什么。  她否定了将这事告诉爹爹的想法,丫鬟暄儿曾听她父亲说过,很多年前有人误闯了百花溪,从此再没走出去,做了南山脚下那数十株山茶的花肥。  最终她决定去找云烟阁执事莫白。  莫白虽只有二十三岁,为人处世却很沉稳,也甚得老阁主的信任,除了掌理着阁中大小事务,近两年来还代替云霄打理百花溪的部分琐事,在溪中的威望越来越高,而最重要的是,他是对云浅最好的人。  莫白在阁中花树下见到云浅,着实吓了一跳,老阁主的禁令从来不是开玩笑,偏偏她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一个劲向他挥着手。  他一把将她拉进树影里,确定周围无人才低声问道,“你不在石室思过跑这儿来做什么?”  “找你啊。”  “找我?”莫白心中悸动,面上却不露声色,“如今老阁主还在气头上,等过些时日,我便以要从石室移植新苗进南山为由把你救出来,现在你快回去吧,别给人发现了。”  云浅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有事要你帮忙。”  “什么事?”  “你去拿套干净衣裳,随我到石室,到了你就知道了。”  “可我不能进石室。”  “我不说,没人知道的。求你了。”  黑暗中,云浅一双眼清澈明朗,乞怜得让他心疼,再不多问,回身拿了衣裳便跟她走了去。  莫白没想到,云浅求他是为了救一个溪外人,一个让他都不得不承认长得很好看的男人,当下心中便冷了几分,神色却丝毫不动,沉默着替他更换湿透的衣衫。  解开他衬衣的扣子,莫白少有的皱起了眉头。  云浅背对二人,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问道,“他死了吗?”  “没有。”  “他会死吗?”  “不知道。”顿了顿,莫白补充道,“你自己看看吧。”  云浅犹豫着转身,惊讶的捂住了嘴,男子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经水浸泡后肿胀发白,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这些都是近日才造成的新伤?”  “嗯。”莫白点头,看着云浅的双眸道,“我们不能救他,你把他交给我,让我来处理。”  “因为他的伤吗?”  “如果他把仇家引来,百花溪将再不是与世无争的净土,到时候会有没完没了的麻烦找上门来,这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吗?”  “可是……你要怎么‘处理’他?”  “这你就别问了。”  “要不,我们把他藏起来,等他伤好了,再偷偷把他送出去,行吗?”看莫白神色渐冷,云浅忙接着说道,“百花溪数月前才刚经历了一场血洗,九位花奴因我而死,如今又有一个人要因为我而送命,我……”说着声音竟有些哽咽了起来。  从小到大,莫白最怕看到她的眼泪,长叹一声,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接着将一只打磨精致的红色小盒子递到她面前,道,“这是在他内衣口袋里发现的。”  云浅接过,它比大师傅用来放置“花烬”的锦盒小,却更精美,微一用力,盒盖便弹了起来,里面月白的丝缎上端端正正的放着枚戒指,却与她平日所见翡翠碧玉的质地不同。  戒指是银白色的,上面雕刻着一朵造型奇特的玫瑰。  “既然他放在贴身的地方,想必这东西对他很重要,我先替他保管着,等他醒了就还给他。”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将戒指重新放进盒子,紧紧握在了掌心。  莫白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什么也没说。  “莫白,今晚的事,是我们的秘密,你可千万别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爹爹,可以吗?”  莫白没回她的话,而是淡淡问道,“你打算把他藏在哪里?”  云浅几乎脱口而出,“花奴的房间。”  这是她在去找莫白以前就想好的,石室很大,除了培护各种奇花异草的主室,四周还开凿了许多耳室,有的用来培育喜阴的幼苗,大部分被用作仓库,存放花种和花叶,其中两间用来做了大师傅和花奴的卧房。  如今,大师傅被弃,花奴尽死,能进入石室的只剩下了爹爹和她,可爹爹是从不屑进入花奴房间的,现在更是如此。  莫白替他换好衣服,帮着云浅把他抬进耳室,临走时把他的湿衣服也一并带走了。  他解释说,“这些东西留在这里终归是隐患,我把它洗了先收着,等送他走时再还给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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