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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云上这副表情用在苍尘呆萌的脸上,就如同往日苍尘与我讲笑话时一般,甚是滑稽。    我委实忍不住,流着眼泪笑道:“哈哈哈哈哈哈……看你个六啊,哈哈……万神什么来着?万神之猪……哈哈哈!”    云上大帝似乎有所察觉,警惕的望着脚下的云梦镜,那裂痕蔓延到边缘时戛然而止,过了许久竟还是没有动静,他预感不佳,怒然掐住我衣领吼道:“你做了什么?”    我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调皮一笑,突然抱紧他说道:“刚才你演苍尘演的真像,起初我真的信了,可正如你说的,我不该将感情与天下事混为一谈,没错,即便你是真的苍尘,我也不会将真的小棒棒给你,你以为我一届妖神就那么点能耐?刚才你抱着我,感知我修为散尽,才放心大胆的动手,我却偷偷的将修为存入了真的小棒棒里,如今它正在我脚踝上与我玩的欢畅,怎么挣脱不了?别忘了本尊的真元可是玄罗金蟒,只是略微给殿下您,施了点小法术,已殿下的修为半盏茶的功夫就可破除,但那时已是悔之晚矣喽。”    云上大帝拼命的挣扎,想要破除我用真元做代价所布下的禁咒,却发觉自己正被我抱着,渐渐陷入流沙之中。    那真元陪了我千年,救过我无数次,也是改变我命运,从而使我遁入妖道的最终原因,如今它已然无用,就让我再与它合作一次,最后的一次。    妖神一梦……    着一身浅蓝色沙裙,漫漫浮游在浅蓝色天际,化身为淡然半云,遥望凡尘婆娑,我的元神渐渐淡去,化作飘零荧光,如孤零零的雪花,凝于浩瀚虚无。    无心无欲,却只为一朵欲枯的莲花落泪,化身甘露堕入凡间,拂去花间俗尘。    轻触间,烟火飞逝已无缘再见,但此生无悔。    至此梦中辗转千回,雨后的莲花总会羞涩绽放,洁白如琼玉般碧透无暇,倾世的娇媚不露锋芒,这世上却再无一朵能与之相提。    相思泪雨天降恋花,为何却缕缕浮现在梦中?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心神正如漫天飞絮,忽然!一阵红色的烟尘翻滚入梦,遮天蔽日的沿着无边天际倾泻而出,洪水般席卷梦中的一切,身体也不由自主的随波沉浮。    我拼命的挣扎,愕然发现,那红色的烟尘里居然有人的嘴巴,无数惊叫惶恐的嘴型,在烟尘中撑开一个又一个孔洞。    混沌中,那烟尘越发浓重,一缕缕凝结成滚烫的血浆,鼓出酸腥的气泡。    沉浮间,隐约朦胧的见一人影,从天而降试图将自己救起,我不顾一切拼命的抓,拼命的喊,却又有一股子怪力将我拉回烟尘中。    周围凭空多了无数黑蝇,嗡嗡袭扰自己的耳朵,恶心的我全身汗毛竖立,用力拍打驱赶,黑蝇却已钻进我耳洞中,哽咽在喉咙上。    在我将要窒息的瞬间,身体猛然一紧,直直的弹坐起来,身下逐渐清晰的“咯吱咯吱”声,是自己熟悉而又觉得遥远的床榻。    我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定下心神。    这噩梦重复做了十余年,可这次却非同寻常,这一觉醒来,我自身的神识已然拼补完成,千年来的记忆,蜂拥的挤进脑子,身为妖界之主的我,此刻才真正苏醒!    云梦镜的力量着实强大,竟能凭空创造出一片虚空幻境,重叠缠绕在真实世界当中,但这云梦镜也是个无底洞,纵然我加持了自身所有的真元,又拼上元神来维持幻境,却还是不能遂心如意,更不知道可以维持多久。    与云上大帝拼到这一步,本尊早是想好的,我妖族军士无谓生死,妖族百姓也不是不能战,全妖族上下聚沙成塔勠力同心,打心眼里就未曾怕过那几十万天军,可那六界圣物不是玩具,若真有个闪失,六界俱灭!    脑中无数零星的碎片开始相互撞击,逐渐拼凑出一幅幅完整的记忆画面,这过程着实有些头疼。    我揉了揉沉闷的后脑,环顾四周。    阳光印出窗的图案,撒在我床前,整体风格与被褥上的补丁很是一致,带着凄然跟寒酸,简陋古旧的木桌上,用大碗盛了两个热腾腾的馍馍,雪白柔软且散着香气。    眼前破旧的竹屋,我再熟悉不过了,我的童年时光正是在此欢度,现在重游故地,心底有说不尽的感触。    那时不觉得有多寒酸,然而没有对比就没有幸福,这样看来,我那海风漫舞的妖神宫还真是奢华,唯独有些寂寥。    本尊没想过做什么唯我独尊的神,本打算此生就如同这白面馍馍,稀里糊涂的揉成一团,能争口气便成。    自己妖寿将近之时,那云上大帝也不让本尊舒坦,偏偏来个一统六界,本尊即便为了争这口气,也绝不能答应,更何况本尊也是活不过几年的。    想我这千年寿命来的不易,却被我糟蹋的委实凄惨,遗憾之情悠然心生。    就在昨日,我还只是一位住在城郊的野丫头,过着一个普通凡人的生活,那时的本尊应该叫梵依沐,这名字许久未曾被人唤过,在妖界不想活的人,才会直呼本尊的大名。    纵然本尊只是个半妖,但那妖神之位可不是耍计量得来的,长棍在手笑问六界诸神,哪个敢来叫板?    我懒散的哈欠一声,推了推被子。    这陈年的老棉被,如今怎会变得如此之重,我堂堂妖界之主,险些被这一床棉被所折服,全然没有我昨夜的冰丝纱来的舒服。    摇身变为凡人,手上力道就小了许多,回忆凡人这十六年里,本尊过的尤为凄惨,就如同现在这间竹屋,颇有战后重建的风格。    弊足了劲,奋力一脚踹开棉被,光着脚翻身跳下竹榻。    总以为还在妖神宫的寝殿里,此刻跑上几步,便可以跳入窗外的暖池中,等着倪邱划着船给我送饭食跟衣服,映着海天一色的景致,泡在热水之中,好好享受中午起床的舒心惬意。    脚下微凉,心中更是凄凉,乖乖的回去穿了鞋子,用手指碰了碰桌上的馍馍,软软滑滑,还是温的,抓起一个大口咬在嘴里,心里悲催的念叨着。    这年纪的我,应该跟收养我的爷爷同住在青木镇,此刻他该是上山砍竹子去了。    那几年,人界战乱频繁狼烟四起,朝廷官府又都是些猪头当道,搞得民不聊生,我们祖孙俩人已砍竹为生,勉强度日,加之爷爷身体有顽疾,总是要攒些钱换汤药吃,故而在那个青黄不接的年景里,能吃上这白面馍馍,已然是极为奢侈了,况且这馍馍下边还压着颗鸡蛋,只可惜无酒相陪。    一颗鸡蛋竟将我的酒瘾勾的蠢蠢欲动,想上次我喝的尽兴,还是去天界筑樱的凝泽池赴宴,本尊极少出门,他是我在天界唯一的朋友,那老酒鬼用一坛子九天凝露,将我灌的是醉生梦死,我也毫不逊色的以牙还牙,顺带着将几位同桌的仙翁喝的为老不尊,其余在场的几人我是记不得了,大抵是些闲云野鹤之类的小神仙。    我不愿与生僻碍眼之人喝酒,实属是抵不过九天凝露的醇香,只得隐了身份偷醉。    筑樱对我的身份心知肚明,没少为我打圆场,并相约每逢我寿辰,便会为我特酿几大坛子九天凝露,外加十筐凤尾鱼鹰的蛋,将这两样凝泽池的土特产,作为我寿辰的贺礼。    我坏笑着,将碗底那颗战战兢兢且胖胖乎乎的鸡蛋托在手心,浑圆的形状正如现在的六界,被乱七八糟的揉成一团。    自打六界浩劫之后,各界的时间一概同等,不知筑樱那老头子会不会忘了本尊今日的寿辰,也不知那两样土特产都送到幻海没有。    世风日下,暂且吃个鸡蛋凑合吧,眼前这枚鸡蛋,倘若知晓自己正被一代妖神托在手心,也定是笑的春光灿烂,跪拜上苍之恩德。    按照我苏醒之前的记忆,今天是我十六岁的生日,这些想必是爷爷刻意为我准备的。    打小本尊就喜欢吃蛋,直到我受了一切环境熏陶,又因为自己本身是妖,吃什么都觉得吃了同类,担心那些有志气、有理想的青年小妖们,会因此而隐姓埋名,惶恐自己成为本尊的盘中餐,不敢再出来为妖族做贡献,我身为妖神,也总要做点牺牲,便只好改吃了素。    有人吃素是一种习惯,有人则是一种信仰,而本尊吃素,纯粹是给人看的。    但我凡事都不曾较真,在吃上面更是毫无底线,只要是能唇娱齿欢,即便自己吃素,也可以偷偷破一破规矩。    不过今日这蛋不可我一人独享,在我十六岁时,有位非常要好的朋友,名叫芊璃,也是许久没见她了,今日就以本尊妖神的身份,去好好的探望探望她。    我跟这位闺蜜,都是被人从洪水中捡来的,故而发洪水的那一天,便成了我二人的生日,也就是今天。    这个芊璃聪明伶俐,情商却低的遭人鄙视,听了风花雪月的情话,就会觉得遇到了此生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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