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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新更送上  夜里躺在酒店的床上,林原一只手臂拥着她她,睡得很沉。方琼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眠,却毫无进展。焦虑拉扯着方琼身上的每一根神经。母亲的生命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败,她的瞳孔逐渐蒙上一层抹不开的灰暗,她身体的每一处肌肤都在无声抗议着疼痛和褶皱,可方琼什么也做不了。  她该怎么办,她究竟该怎么办?  黑暗中,方琼蜷身拥向林原,静静听着他的呼吸声。时间是个很玄妙的东西,分别了大半年,他又回到了自己身旁。方琼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林原五官的轮廓,哪处是鼻子,哪处是嘴唇,哪处是人中的凹陷,哪处是微翘的下颚,细细摸过去,仿佛是要将这分别多日的疏离全都缝合起来。  “还没睡吗?”林原在迷糊中喊了一声,打断了方琼的思绪。他大手一伸,将方琼揽进怀里。林原的体温比方琼高,令她感到一丝炙热。  “林原——”方琼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林原在黑暗中轻笑了起来,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方琼不由得好奇。  “你放心,你只是跟我睡一晚,就一晚,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对我负责。”林原粗重的鼻息流动在被褥间,话语间竟藏了一丝玩腻。  “那如果我说,我要你负责呢?”方琼被他挑起了占有欲。  “那就负责啊。”林原口气松松垮垮的,好像在说一件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比起其他人,你顶多就是爱喝酸奶,那我在冰箱里给你每天备好一罐酸奶就得了。”  “那我现在要喝。”方琼调皮道。  “就在冰箱里,你自己拿。”林原抬手指了指,“冰箱在电视柜下面,看起来像个大抽屉的那个就是。”  “什么?”方琼愣了,翻开被子爬到床尾,伸手拉开了冰箱门,里面赫然放着三罐酸奶,还是加了谷物盖的。  “林原……”方琼鼻子猛地一酸。  “别哭。”林原在被子里闷笑,“是我自己爱吃,跟你没关系,可别臭美了。”  方琼将酸奶从冰箱里拿出来,打开谷物粒的盖子,倒进酸奶里,一边搅拌,一边哭。林原不断单方面强化他和自己之间的纽带,这是爱的最好证明。可是,如果一个人要走,那另一个再怎么挽留都没有用的,这个道理他怎么就不懂呢?有时候方琼也怀疑,这究竟是生活压给她的,还是生活压给林原的?他像是寓言故事里的宋国农夫,撞了一次捡兔子的大运就固执地相信他还能再守株待兔一次。  “好吃吗?”林原问。  “好吃。”方琼只来得及用手背迅速将脸颊上的泪痕擦去,并未来得及尝一口酸奶。  “别擦。”林原在背后柔声道。他宽厚的手臂从后面环住方琼的腰,凑近她,用湿热的唇畔一点一点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痕。他拭得很认真,陌生又熟悉的气息环绕着她,令方琼刚刚平复的心境起了涟漪。  “别哭。”他低声道。  “Honey.”林原将下颚搁在方琼的肩膀上,低低唤她,“Don’t cry.”  “别这样喊我。”方琼颤抖地道。  “Honey, don’t cry.”林原竟然没有任何一丝想要停下来的意思,“Honey, honey, honey……”  “别这样喊我。”方琼察觉到自己最后一丝理智即将烧尽。  “放弃吧。”林原静静道,“放弃逃避我,放弃躲开我,放弃所有这些想要逃离的念头,我知道你还爱着我。”  “我知道你要走,但我也知道你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我,不用因为觉得自己在利用我而羞愧,因为我也在利用你。没有你在我身边,听不见你说话,闻不到你的气息,我和死人没什么两样。”林原显然比她要冷静,淡淡道,“我们两个人就是太理智,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才会产生那些争执,可你仔细想想,这里面没有一件事能真正阻挡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是我家出不起房车,还是你家付不起嫁妆了?”  “可能真的付不起嫁妆了。”方琼轻笑道。  “付不起就付不起,你人过来就好了。”林原拥紧方琼,“我想每天早上起床看见你,每天下班回家看到你,我想时时刻刻听见你的声音,闻到你的气息,你的香水味很好闻。”  “再给我们两个人一次机会,方琼,再给一次机会。”林原深深道。  真是令人佩服,林原居然又守株待兔了一次。方琼闭上眼,强迫自己咽下心中所有的疑虑和不安。这一次,她想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就和林原,再试一次。  一夜好眠。  清晨酒店的房门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林原起身开门,说了几句话,他冲进房门,喊了一声:“快走,你妈妈在医院抢救!”  方琼脑子一懵,双颊挂下两行泪来,跌跌撞撞走下床,双手颤抖地都按不好衣服的纽扣。林原帮她将还未按完的纽扣按上,拿起衣架上的外套往她身上一披,又拿来板鞋,弯腰帮她系好鞋带。他自己裹了一件羽绒衣,拉着方琼的手风驰电掣地离开了酒店。赶到的时候,方琼妈妈已经从抢救室转到了重症监护室。方琼的外公外婆一早就去了医院,外婆手里拿着一张已经签过字的病危通知单,倚着医院走廊的座椅喘气。方琼的外公在一旁静静站着,也不坐下,两眼盯着重症监护室的窗口发呆。方琼只觉得整个人头皮发麻,双脚踩在云上,连喊人的力气都没有。林原搀着她,在外婆身边坐下。  “外婆——”方琼呜咽了一声,倒进外婆怀里。外婆穿了一件棕色的大棉袄,身上有一股干净的肥皂香气,她张开双臂轻轻抚摸着方琼的头发。  “有一瞬间,我真的觉得小童要走了。”外婆一边说,一边心痛地用双拳使劲捶着胸口,“她的眼神在告诉我,她要走了,她想走了。可我也是个母亲,我也自私,我不想放她走啊。她是我的心肝,是我的肉啊!”  方琼什么话也说不出,双手趴在监护室的玻璃窗上,望着戴着呼吸罩的妈妈,双眼的泪腺像是开了闸的自来水龙头,止不住地流泪。那一刻,她恨自己,恨自己为了逃避所谓的现实,没有及时陪在母亲身边。林原在她身边坐下来,轻轻拍着方琼的肩,安抚她。  “这段时间我想一刻不离陪在妈妈身边。”方琼抬头望着林原。林原点点头,俯身亲吻了她的额头。方琼的外公忽然朝林原这边瞥了一眼,他站在不远处,始终一言不发。林原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从羽绒衣口袋里拿出来,打开微信提示——看头像感觉是个女生。  方琼抬手擦了一把眼泪,刮了一眼,幽幽道:“我不认识这个女生。”  “哦,她叫韩燐,最近认识的,也在纽约上班。”林原将手机拿到方琼面前,“对了,她好像也是汴州人。”  “她找你什么事?”方琼皱眉问。  “她问区块链比特币的事。”林原道。  “你在帮她买?”方琼一惊。  “没有,怎么可能。”林原笑起来,拿远了手机,道:“哟,吃醋了?”  “才没有呢!”方琼哼了一声,又不禁刮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认识了多少女生,老实说。  “如果工作中认识的同事不算的话,就她一个。”林原道。  “你俩怎么认识的?”  “地铁上碰到,然后又去了同一个展会,就这么认识了。”林原忽然凑近方琼,神秘兮兮地道,“见了她一次,老齐就想追她。”  “老齐?齐倡浩啊?”方琼咋舌。  “对啊。”林原点头如捣蒜。  “那我要看照片,你有吗?”方琼道。  林原从手机相册里翻出之前的合照,放大给方琼看。方琼仔细瞧了瞧,照片上的姑娘身段细长,五官端正,但长相其实也就一般。只是,她的面相给方琼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见了鬼了。”方琼不禁笑道,“齐倡浩不是说只找八分以上么,我感觉也就长得一般吧?”  “韩燐长得还可以吧——”林原话到一半,知道自己不合时宜,立刻添了一句,道:“当然,她跟你肯定比不了。”  方琼哭笑不得,拍了一下林原的肩膀,道:“没事儿,这有什么。”  “韩燐挺聪明,但聪明反被聪明误,就没那么有趣。”林原中肯地点评道,“这姑娘套路实在太多,一般人无福消受。”  “是吗?”不知为何,听到林原这样讲,方琼心里松了一口气,能正常呼吸了。  “她的名字也挺奇怪的,燐,火字旁的燐,用在名字里挺少见。”林原嘟囔了一句。  “你等等——”方琼皱着眉,想起什么,不由得问道:“你说她叫韩燐?她也是汴州人?她几岁?”  “跟我同年的。”林原道。  “你再给我看看她的照片。”方琼道。  林原将手机递过来,方琼埋头仔细看了看,最后冷笑一声,道:“我知道她是谁了。”  “谁?”  “我表哥的前女友。”方琼冷冷道,“我也不知道她有什么魔力,能把我表哥迷得团团转,为了她都能找到北欧去,呆上好几个月不回国。她哥更不是什么好鸟,在纽约野鸡学校混了一个文凭,滚回国□□,然后把我表哥也带上了歪路。我表哥现在还在牢里蹲着,出不来。不过,听说她哥前两年在里面自杀了,事情闹得挺大,她父母也离婚了。”  “什么?”林原显然震了一震,“韩燐看起来非常干练自信……”  “你和她保持距离吧,尤其是比特币这些涉及钱的东西,别和她交流吧,对你没好处。” 方琼道。  “我知道了。”林原连连点头,忽然抬头,问道,“那她这些事,我需要告诉齐倡浩,给他提个醒吗?”  “告诉他干嘛?”方琼冷笑一声,“他这会儿正兴头上,你越是劝,他逆反心理越是占上风。齐倡浩自己选的妞,跪着也得追完吧?”  林原被方琼两句话怼回去,一时噎得想不出用什么词回,最后模棱两可地道:“总之我会帮忙看着的,作为朋友,还是需要上点心。”  “林原,说实话,你觉得老齐真有拿你当朋友吗?”方琼轻笑一声。  “什么?”林原明显一愣,他显然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林原,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的世界没有真正的友谊,关系都是并行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是冷漠,而是为了关系更顺利地开展;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不是礼貌,而是为了防止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方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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