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本章节为正文的开始,觉得第一章晦涩的看官可以从本章开始看噢,求收藏求关注,拜托拜托,给我写下去的动力,爱你们么么哒 花里一行间,蝶盈飞上舞。残冬已过,天气好了许多,姜钰澈偷偷摸着斗笠带上从窗子爬了出去,溜到后院翻墙进了自个家后山,想着捉个兔子,运气好遇到瞿铭一起去逛街喝酒。 她还未满十五,从小到大除了老爹打仗的时候带着去军营,其他时间只能呆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准离开,老爹说是怕她出门吓到别人。也是怕丢了自己的脸。 她不知前世作过什么孽,打娘胎出来脑门上就有几块烂腐的脓包,挑破了就流脓,流到哪烂到哪,眼边的疤痕甚至挡了视线,看东西看不怎么清,如今大半张脸都不中用,她爹觉得甚没脸,家乡梧苏谁生个这样的女孩,嫁不出去不说,还会一辈子成为人笑柄,在钰澈看来,整件事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出门带个大斗笠,不穿女子的衣服,跟老爹去去军营,多做些功课就罢了。 钰澈有个嫡母生的姐姐玉泞,生得端庄秀丽,颇有大家风范,性格行事不输男子的坚定果断,可只能深居闺中整天做她不喜欢的女红,想读些书时还得偷偷的借。 钰澈就不同,可以去军营玩玩,可以读各种各样的书籍,她喜欢读一些精彩的战役,也常常想象如果自己是主帅这场仗该如何指挥,但她并不喜欢看正儿八经的兵书,可她老爹喜欢,还逼着全家人喜欢,很是烦人。 钰澈祖父那趟儿,曾经无限风光,富贾一方,但到她爹这已经基本败光,他老人家总是全面贯彻劫富济贫精神,劫自己的富济别人的贫,他总是喜欢把钱送给一些乱七八糟的江湖人,包括身手了得的盗贼,天赋异禀的能人术士。问他为什么,他振振有词,说舜发源于犬亩之中,这是招贤纳士,可他年近四十也就是军中千夫长。问他说那纳到能人没有,他就打个哈哈:“至少他们再不会偷咱们家东西或者在家门口唱莲花落什么的。这样也挺好啊!” 痩死的骆驼比马大,在父亲的挥霍下家中虽大不如从前,但门面勉强还撑得过去。因大哥姜钰泽在朝为官后为国捐躯,有着军功荣誉的原因,朝廷也给姜家几分薄面,姜氏一族仍在梧苏城占举足轻重的地位。钰澈想:今后有她在,她会守护她的家,让它重新兴盛。 后山因春天的到来出现了勃勃生机,新生的绿叶像一块块翡翠挂在枝头,阳光斜晒过来,打在上面,泛起了淡淡的金光,溪水涓涓,如碧带飘飘流向山底的小河,空气里弥漫着花香,偶尔有片片落花飘过。姜钰澈心里感叹好一幅春景,突然想到儿时同窗瞿铭,先生教平常要多用俗语,成语,歇后语,于是也是在这样一个温暖的午后,旖旎的风光里,梧苏城所有官员贵族聚会宴饮。当时他吃饱饭剔了牙,顿觉人生无限美好,当着众人的面脱口而出:“饱暖思yin yu……”结果被他爹一顿痛揍。 再往山顶上走就是瞿铭搭的小竹屋,主要是钰澈指挥,瞿铭动手,搭积木似的搭了个冬凉夏暖,外面下大雨里头下小雨,顺应天时的棚儿,不过天气好的时候在里头小憩一下还是很舒服。她走上前去准备把小门推开,见小门是半开着的,钰澈嘻嘻一笑,大叫一声跳进屋子,瞿铭吓得浑身一震,回头看是她,气得摸起根竹杆子要打她,她早跑得飞快,十分欠揍的笑叫道:“有本事过来!”他气得不行,在后头紧追:“看样子之前在练场你还被打得不够!今日定要揍你!”于是,整个后山传出阵阵打闹声。 她体力实在太好,等他抓住她,已经没力气打人,开始拿的竹杆也早就不见踪影,只得作罢,钰澈也累得气喘吁吁,可人快活得很。 “今天就算了,下次……” 她笑眯眯的看着他“下次怎样?好了别气啦,我们去乐馆吧,今日我请客!” “哼!看你还是鼻青脸肿的,半月前你才受重伤,今日怎么又活泛起来了?我今天来是有事要跟你说!” 她偏着头看向他,生气道:“别给我提半个月前的事。要不是你,我必将那不知死活的小子好好教训一顿。” 他一下子正襟危坐,表情严肃起来,虽然钰澈见他认真模样还是很想笑。 瞿铭道:“你一个女孩子能打进最后一关已经很不错,你若真呈了爵位那也麻烦,再说你真伤了人家,纨州那边不好得罪。最近你也听说了吧?北方旱灾,又加了赋税,百姓交不出,就派兵去收喽,反抗的当然都没好结果。但抢走了他们仅存的东西,他们没吃的只能饿死,结果黄河又泛滥了,很多地方都出现了反叛,我爹得令……” 听到这些她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就要走。他无奈道:“我也不想这样,但形势所逼,所以……”钰澈回头冷笑道:“所以,你要跟着你那混蛋爹去带兵压下去是吧,去吧!去建功立业!去名留千古!然后遗臭万年!” 他剑眉竖起,狠狠声道:“不许你这样说我爹!你要他怎么样?违抗军令吗?你是想坚持你的道义,还是想看到我因抗命诛连!” “你要真那么有节气,我姜钰澈一定服,日日在你灵位前跪拜烧香!” “……” 姜钰澈自觉说得过分,努努嘴,放低音调,缓了缓语气,说道:“那个,我也不是说非要你们抗命如何,不为自己想也要想到家人。我也知道,没有你们,也会有别人去做,可是你爹他,也太过分……”他皱皱眉,神情有些暗淡:“我知道,我这次跟着他去就是劝他少些杀戮。” 瞿铭父亲之前受命打压涑州的时候,当地所有难民集中起来成立造反的教会,不再是一般的小打小闹,十分顽强。瞿铭的父亲用了些计谋,将所有人都困在了城里,然后屠城。三千多人,一个都未放过。 “他不会听你的。如今就算他不想杀也得杀。”他俩都明白,山西那边揭竿而起屡次压不下来才派他爹去,也就意味着上面打算用他爹之前的那套对付山西的揭竿而起者了,所以瞿铭的父亲必须要做得干净、彻底,让其他地方反抗的百姓知道朝廷的厉害,听到他的名字就能缴械投降,可是山西比涑州大得多,宣朝皇帝真杀得绝吗?看来这个朝庭的推翻指日可待。 这些道理瞿铭不是不懂,但他俩都还是孩子,还有家人。他们改变不了任何事,唯一能做的是收起自己悲天悯人的性格,随波逐流。 “好了,不要再说这些了,想想你自己吧,比武虽然没胜,宣朝最有名的骠骑将军脱脱不是给了你他门下的帖子么?我看他挺看重你的,你去不去汴京?真打算一辈子都这个样子么?” 瞿铭一家是她爹朋友里唯一知道钰澈真实情况的,所以才让他和钰澈一起读书,难为瞿铭这个漏嘴巴从来没说给别人听过,除了另一个让钰澈不喜欢的未来堂妹夫管允惟,三人共一个先生一起读兵法以外,瞿铭算是钰澈从小唯一的玩伴,两人臭味相投,梧苏城富裕,江南水乡历史悠久,以风流才子烟花柳巷美人酒色声乐出名,二人常醉于乐馆或武场比武玩乐,平日里少不了闯祸,管允惟家境一般的原因,比他俩本分得多,替他俩收拾掩饰过不少烂摊子,对这两个好朋友,允惟时有羡慕,但对姜钰澈他嫌弃更多,家中有这么好的条件却整日吊儿郎当,有时候还有些娘气。 钰澈道:“我的脸一天不好,我就只能做男子,将军脱脱那里当然不能去,我身份暴露了可麻烦得很,老爹已经想办法替我推诿了,现在这样也很好,不用那么多束缚。” 他说道:“你总要嫁人。” 钰澈摇头笑道:“我这个样子,嫁谁?” 他挠挠头:“实在嫁不出去,我将就将就吧。 她假意用颇感激的语气说:“多谢瞿大少爷啊,不怕别人说你是个断袖?” “可以做我的男妾。”她望着他微微一笑,紧接着飞起一脚:“我看你是作死!”他抱头乱窜。 忽然,“杀!”一阵阵喊声如潮水般涌来,钰澈和瞿铭互相对视一眼,瞬间已明白,瞿铭拉着钰澈躲进小河边的树林里,蹲下身子,看着这一片充满杀伐之气的场面。 六艘军用大船追击着一艘小渔船,大船上不断向小船发动攻击,用箭射,用石头砸,可小船有小船的优势,灵活轻便,可随意调转方位,穿梭于各个大船之间,见缝就插针,竟让大船不得不分散开来,一时间也奈小船不得。钰澈笑道:这小船上的指挥到是很有一套,可惜没有其他帮手,再怎么样都会再次困入孤立无援的境地。瞿铭薄唇轻抿:那到未必,你看现在,大船四散分开来,小船只用伴着其中任何一条死守,其他船一旦发动攻击,就会伤到自己同伴的船只,这样一艘一艘的消灭也不是没有可能的。钰澈想:瞿铭看得出这些门路,说明他还是有点军事方面的头脑,他此时还是个同情弱小,看事乐观的孩子。 僵持一段时间后,小船靠瞿铭说的道理还真弄翻了两条大船,剩下的几条不再顾及那么多了,对着小船猛撞,小渔船已经千苍百孔,但还在坚持,摇摇晃晃的前进,这时,大船上官兵模样的人纷纷跳出,甩出长铁勾勾到小船上,用力从不同方向一扯,小船瞬间解了体,沉入河里。这场惊心动魄的较量就此结束。之后这些官兵跳入水中抓人。 钰澈十分好奇小船上到底是什么人,有胆识,有谋略,知进退,虽败尤荣。钰澈问瞿铭:“这些人犯了什么罪?” 瞿铭道:“值得这么兴师动众的,不是杀人犯就是反贼!”过了一会,他们从水里捞出了几个重伤下奄奄一息的人,细看是几个老弱妇儒,她和瞿铭都惊讶不已。官兵们又在附近巡视了很久,似乎还在找寻找着什么,但最终还是带着他们离开了。 这类事情天天在各种地方上演,她和瞿铭已经见怪不怪,如今局势混乱,草木皆兵,总是胡乱抓人,大多数被抓的人稍微反抗一会就乖乖束手就擒,可这群老人小孩居然能反抗到这种地步,真是不可思议。 瞿铭说很晚了他要回家了,两人都很不舍,瞿铭要开始跟他爹出去历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钰澈想到很长一段时间只有自己一个人很沮丧,拉拉手话别,钰澈嘱咐他读书用功些,省得挨打。他想起自己之前把鸟语林读成鸡话林的事,痛定思痛说他一定会好好读书。夕阳西下,钰澈和他挥手作别,各自踏上回家的路。 夜里钰澈从梦中惊醒,梦里全是白天在后山小河边的所见所闻,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这时又睡意全无,决定再去后山看看。 早春的夜里寒气还是很重,她披了件浅银灰色的披风准备了个小灯笼翻窗出门,夜深人静,整个宅子都进入了沉睡中,她懒得带斗笠。向来胆大,不怕在黑夜里行走,更何况自家的地盘,熟练的翻墙来到后山。被夜侵润的后山似乎也陷入了沉睡,更加清静了,唯独那哗哗的流水声,来到小河边,白天的那场较量使得还有些残骸飘在水面上,望着平静的水面,深叹口气,转身打算去竹屋,记得白天瞿铭拿来了几本新话本子放那了,反正睡不着,她打算去研究批评加指正一下,却突然听见一个颤抖的声音:“救我……” 钰澈猛的回头四处望望,并没有看到什么,见鬼了?抬高手里的灯笼往小河边走,又到处看了看,突然觉得右边脚冰凉,感觉全湿了,顺势往下看,那虚弱的声音又响起:“哕,别踩在我身上。” 她一惊,腿一抖,摔在了地上。夜太黑,连月光都被云挡住,灯笼也不大亮了,让她一开始没看见水边草丛里穿深色衣服这个人,她叫道:“是人还是鬼?”他似乎在笑,音里又带着凄凉:“鬼。孤魂野鬼。” 鬼你个头啊!肯定是白天船上的幸存人。她恐惧却全消,玩心一起,用阴森森的语气说:“这个时候还在外面晃的确实是鬼,我在这蹲了几百年了,还是没看到过鬼。”本少也不是吓大的。她想。 男孩抖着嗓子,轻轻的,每个字要用尽全身力气“好啊……作个伴?” “伴”字还没说全,他就晕了过去。喂喂!钰澈摇了他几下,他没有反应,而且全身湿透,碰上去像化了的冰,通过这不大亮的小灯笼,勉强看出一张十六七岁少年微显稚气的脸,钰澈猛然想起自己没戴斗笠,可刚才他好像一点都不害怕,还表示愿意陪她一起玩,真是好胆量呵,钰澈想着:就凭这点,她打算救他一救。 竹屋里,他被河水湿透,钰澈被汗水湿透,这家伙袍子上全是水,沉得要命。连拖带扛的把他弄进竹屋里,她平时只在天气好的时候来眯会儿,屋子里只有一张简易的竹榻,扶他躺了上去,想把他湿透的衣服脱下来,又不大好意思,她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盖在他身上,用灯笼里快燃尽的烛火燃了些天冷时候剩在这里的炭,把炭盆放在他旁边,他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脸白如纸,现出耗尽一切的虚弱。 她自己也坐到地上累得直喘,心想如果他死了怎么办,她不是并不是善人,看他这副半死半活的样子,有点后悔把他弄回来了,这竹屋里死过人,以后待在这想想也会很吓人吧…… 钰澈甩甩脑袋阻止自己再想下去,因为她不敢保证下一刻不会把他再扔出去。 为防他冻死了,还是把他的湿衣服扯下来晾一边。她郁闷的趴在竹凳子上,借着火光打量他,偏暗色的皮肤,刚挺的鼻梁,剑眉紧蹙,透着一股男子的阳刚气,瞿铭算是长得极周正的了,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现在才知道是少了些男子汉的气场,这是要经历过一些世事才能有的,虽出生军营,可衣食无忧,唯一的烦恼就是胡闹之后先生会告他们爹的状,自然看着娇柔些。他是谁呢?白天小船上的人?那他家人呢?明日我就得走了,这人该怎么办?钰澈打了个大哈欠,精疲力尽,昏昏欲睡,也趴在炭火旁,满脑子的疑问消失在黑甜乡里了。 睡得并不安稳,她坐在凳上趴着半张床上睡,潮湿得很,炭在火里燃烧得越来越旺,发出劈啪的响声,可就是暖不上身,又不愿意起来,迷糊间她又觉得不怎么冷了,开始呼呼大睡。 清晨的曙光照进小屋,钰澈睁开眼坐起来,发现自己盖着披风躺在竹榻上,一点儿炭还在盆里烧着,人呢?揉揉眼睛,爬起来出门四处看看,连个脚印都没有,仿佛昨夜所有全是做梦,这个人从没存在过一样。正觉得恼火,一阵阵锣声响起,敲得人为之振奋,顾不上其他,她立马飞奔回大院。 “等等我!”大门口,老爹整装待发,大妈和姐姐都在门口相送。 大家表情严肃,钰澈拿着包袱行礼,冲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她望望四周,对马夫说道:给我也牵匹马,马夫战战兢兢望了望她老爹,老爹姜将军没发话,看不出喜怒,在场寂静无声,气氛一下诡异起来,钰澈只盯着马夫,示意他去牵马。马夫无奈慢慢吞吞转身去,大妈发话了:澈儿!别胡闹,你父亲这次是去边境抵御外族,祈祯族蛮横凶残,平日的那些小打小闹带你去玩玩也就罢了,可这次是大战!刀剑无眼,你父亲到时精疲力尽还得照应你! 她拂拂马上的灰:“大妈不必担心,我决不添乱。”见马夫还在畏畏缩缩的,干脆上前一把把缰绳夺了来,翻身上马,云南的小滇马,个子小但耐力好,是姐姐玉泞在管理马厮的时候特意为她留的,很是合适。 “下来。”半响,她老爹阴沉着脸,只说出这两个字。她笑道:“只是想出去透透风,跟着大军同路,玩够了我自己会回来,不用管我。” 将军只看着前方:“拦住他,再闹鞭子伺候!”做了个出发的手势,门前的士兵们迅速整队,呐喊敲鼓,喊声震天,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她被几个家仆押下马,考虑到挨了鞭子老爹也不会让她去,没做什么反抗,老老实实跟着大妈进了内堂,等着训话。 大妈坐在椅子上,撑头无奈的看着她,钰澈低着头,眼睛看着自己鞋子,就这样站了一会,大妈只说了句:“下次不要这样。”说着叫人端上孩子喜欢吃的点心瓜果,钰澈的生母很早就去世了,对于这一点她并不难过,有时甚至忘记,因为对她没任何印象,从来没有过也许真比失去要好,她的大妈,也就是她嫡母,对她亲情里带着些客气,不管钰澈儿做什么,闯什么祸她都不会生气,但她对自己的女儿姜玉泞十分严格,绣花丹青到礼仪舞蹈,不比一个公子的功课轻松。长子姜钰泽的去世对她打击很大,她再也无心去打理家务,全交给二女儿姜玉泞打理,这让钰澈的长姐玉泞年纪虽小却颇有当家主母风范。大哥钰泽还在时,三兄妹感情就极好,一家人在同一屋檐下相处得还算融洽。 却不想,平静的生活早已打破,如空中楼阁,残缺不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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