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季飞继续说道:“原来兄台当真也知道这两把剑的事情,其实呢......”本欲再说下去,忽然那个杨六郎打断他的话,说道:“你别那么见外,直接叫我大哥就好。我也才二十六而已。”黄季飞只一脸的尴尬,看他打扮像个庄稼汉子,还以为年过三十了。两名姑娘在旁都只暗自地发笑。 杨六郎咳了一声,再接着说道:“你就接着说下去吧。”二姝也不再发笑,安静下来听黄季飞继续讲关于两把剑的事情。 “那好吧,我就将有关这把剑的事情全都说给你们听!”昔日的往事陡然间在他的脑海中纷至沓来,一幕一幕地在他心头里闪过。 时为975年,即是北宋开宝八年。在苏州阊门街巷处有一处规模庞大的府第,红砖绿砌,玉珠悬壁,门口有两只石狮子的便是黄府。苏州城中门前立有石狮子的人家并不多,除了阊门街的黄府一处,吴家巷的孙府有一处以外,其余的也仅只衙门口及知府大人家门前两处而已。 黄守正将军自灭南唐战争之时,杀敌勇猛,以两把宝剑杀敌多名大将及千余名卒士,功绩显赫。宋□□事后便将这原来的老屋拆除重建以予奖励,并还亲笔提名,门楣上的“黄府”二字,便是由赵匡胤所撰,此笔迹弯若游龙,线条细腻刚劲有力、形体紧凑。门边石柱的对联同为宋□□所亲赐,右边写有“灭唐灭汉天子恩赐富贵人家”;左边幅联写的则为“皇亲皇戚将军威镇四海一方。”自此,黄氏一族光耀庭楣,在苏城是家喻户晓。 一日,街上一如既往的热闹,人群熙攘着在街上行走。此刻的黄府里仍是朱门紧闭,与街市相比却显得格外的冷清,门口的两只石狮便如两位守护神一般镇守屹立在前。 府中庭院错落,走廊曲折弯延,轩梁房顶红瓦金砖。庭中桑梓茂,廊边百花奇。时值深秋,那桑梓枝头上已是枯叶飘黄接连而落,轻风阵吹环院绕飞,落英缤纷花雨降。 一个幼学之年的小男孩正于庭院正中蹲身扎步,黑沉着脸瞧不见半分喜态。他身穿袄布衫,打扮得俨然如一乡下孩童,出现在此豪门府邸简直是毫不相配。 又再蹲过了半个时辰,小男孩的身子已然不支,不时地开始微颤起来,脸上硕大的汗珠顺着两颊流下来滴落在地上。 忽从身后一粒拇指大小的石子横空飞过,嗖的一声击打在了男孩的腘窝上,本来就快支撑不了的身子,经这小石子的撞击,就更加摇摆不定,就好比一个人走路本已是摇摇欲摔的了,突然间又被人从后方这么一使劲推倒一般。 只听得他哎哟的一声尖叫,单膝倾斜差点着地,好在他还是坚持了下来未曾跌倒。他怒着张脸低头往下看去,发现打着自己的事物竟是一颗小石子。正思着这石子是从何而来时,身后又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道:“唉!又被罚站了是不是?”语气中带有些玩笑之意。 男孩回头来一看,却是一名衣着整洁朴素的可爱小女孩。她弯眉细眼,鼻子尖尖,嘴如樱桃般粉红,娃娃般的脸蛋笑得甚甜,看年纪似比男孩要小一些。 男孩只嘟着张嘴,怪责地道:“你知道还问?”不等她回答便又转过身子继续地蹲着马步。 她小跳着走了过来,将手边的竹篮放下在地,并在一旁蹲下身子支颔望着男孩扎马。 又过得半晌,男孩已不再扎马步了,才走过去向她道:“默然妹妹,你来我家做甚?”小女孩打了个哈哈,笑着道:“我娘在家做了些肉油饼,叫我带给你们尝一尝。”男孩听得后,一双眼睛闪着光芒地望着那竹篮。他说道:“我娘就在客厅里,我带你进去!”挎上篮子,和小女孩一块蹦蹦跳跳地走开了。 黄府的大厅之中,一名三十好几的中年妇女正坐在大桌旁,低头垂脸手持针线,正细心地绣着一幅图画,她细手穿针引线,在那绷框绣布上勾勒着粗细不等的线条。此名中年妇女姓李,单名一个君字,乃钱塘县人氏,农村出身、家境贫寒。有一回敌兵败逃经钱塘,那些残兵败将在逃亡的郊外见一美貌村妇正于湖边洗浣,见其美□□将其强行虏走,黄守正打仗归途中,路过此地便将她救了下来。那时黄守正将军也正要返回汴梁复旨,顺把她给带上了。 李君正缝着线,忽见得门外闯入来两个小孩,便停止了手中线活,说道:“季飞,你怎么又不听话了?呆会儿你爹回来又要再罚多几个时辰了。”表情虽然严肃,可那声音听起来却是关怀倍至。黄季飞并没有答话,那个李君又将目光移到那小女孩的脸上,只和颜悦色地道:“啊,默然你也来啦!”默然大声地应答一句,李君牵起她的小手,领她走到了桌旁坐下。 黄季飞把竹篮放在八仙桌上,然后才坐了下去。 “你妈真是客气,每年都叫默然带东西过来。”李君叫下人将竹篮收起,又向默然说道:“改明儿我再亲自上门好好地答谢她。”默然突然跳起身来,脸色惊慌地急道:“啊呀!我家里还在烧火,娘叫我送来东西就要马上回去了。”也不等他们怎么地说法,慌急地冲出了大厅,然后飞也似地跑开了。 李君见得她飞快的身影,只摇头笑道:“这小家伙还是像从前一样的活泼!想来那件事留下的阴影已经从她心底彻底抹去了。” 黄季飞安静地坐在凳子上,满怀心事似的望着门口。李君止笑不语,又板着张脸对他说道:“你得听话,今天就到此为止,下次再犯同样的错误就要再罚多半个时辰。”黄季飞茫然地望着她点了点头。 月上楣梢,天空星光璀璨,夜色如墨,宁静的夜空中夹杂着几声虫鸣。黄府里人影纷走,那些仆人们均是手提一盏夜灯巡走查漏,待到城里打更声敲响,他们才熄火回厅就宴。黄府不同于其他的高门府宅,并没有什么带刀带剑的侍卫看守着,最多也就是几些仆人来回检查看看有没什么窗户未关起而已。苏州城是一个相对太平的城镇,极少会有出现动乱,最多也就是些飞贼夜盗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而已,这也是因为有黄守正这样的将军在此守护的缘故,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水寇江贼自是不敢轻易来犯。 此时的厅上已点满了烛火,光辉明耀宛如白昼一般;餐桌上也已摆上了好几道菜式,桌旁的大椅上也已坐无虚席。 居中的位置便是黄季飞与李氏就坐,在李氏右侧还另有一空座,那自然是黄守正的位子。在空座的下首依次分别坐着的是;老管家付爷、梁总管,以及男女仆人各名。 历来的官宦富贵人家,仆人侍女都是禁止和主人家一同就宴的,他们只能站在一边专门只负责些装、盛、倒、拾四类膳宴之事,但为何黄府这儿却是这样主仆共桌?原来李君本来就是乡村贫民出身,从小饱受饥寒冷暖之苦,再加上她有一副菩萨心肠,慈悲为怀,是以她对仆人们的日子是最清楚不过,因而的一视同仁,对他们就像是对待自家人一样。因此那些下人们也都是非常敬重李氏,自从进来这里做活以后就不曾有过想要离开的打算,尤其是付、梁两位总管,工作年限可说是最为之长的。 众人都各自备好酒菜碗箸,只待黄守正进来即始开膳,桌上已经是热气升腾香气四溢,萦绕得久散之不去。忽听得门外一阵脚步声起,人影涌现,来者正是黄守正。他一副浓眉大眼相,英气焕发貌,一身金光闪闪的黄金铠甲,褂袍由肩拖垂在地,掀风而起;腰间配有两把长剑,红蓝两种光芒闪耀,在夜色之下笼罩全身。 他前脚才只踏进厅门一步,那声音便也如雷鸣般飘散而来。那坐着的仆人管家们便也齐身直起,同声地叫道:“老爷用膳了!”说完后却不坐下,而是等他走到座位了并叫了声请后方得以坐。 “今日又是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衙门里有事耽搁了?”李君给他倒起了酒。黄守正举杯一口干了下去,大笑着道:“夫人不必担心,衙门的公案罢了。近日来小偷小盗的猖狂,衙役们解决不了,这才让我过去帮忙。”李氏只唉叹了一声,说道:“你如今都没有兵权在手了,又何必这么拼命?那些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做好了。” 黄季飞只顾在一旁吃饭,对于大人的那些事情他自然不怎么去关心。只听那黄守正说道:“夫人这话可当真错了。我身为苏州城里的百姓,苏州的事就是我的事,与有没兵权在手有何干?再加上战争才刚去不久,那些鸡鸣狗盗之辈正是最为猖獗的时候。”说完仰头长叹道:“渡江南战,我看到了那地方处处尽都是哀鸿遍野,百姓们流离失所,死伤不可计数。试问两国开战,苦的又是谁?还不是那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希望天下能有太平的一天,百姓安居乐业,到处都是充满欢声笑语。”黄季飞听得他的一番话,年幼的心灵似乎也有了种悲天悯人的情愫,脸上却也显出了悲悯之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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