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些侍女们都做好事情退下厅里之后,黄季飞这时才从床上起来走了进来,他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打个哈欠伸伸懒腰,然后就坐在了靠在门边的凳子上了。李氏见得他出来,便将桌上剩余的几个油饼用纸装好给他拿了过去。 “季飞,娘做了些饼,你带在身上带到学堂去吃。”他醒了醒精神,把饼接过。 迎风送来了一个短简的问候:“你们都这么早啊!”两人随声望去,却见原是那李默同走了进来。他面带笑容的好是精神。黄季飞为此也精神抖擞起来,跳下椅子迎上前去,说道:“默同兄弟你这么早就过来啦!”李默同点头应了声,面向李氏摆出副童稚的笑脸又说道:“我在路口遇见了送篮子的大姊姊,她告诉我说大娘你做了油饼要送到我家里去。”默同天真的脸上浮现出可爱的模样。 李氏俯身抚摸着他的脑袋,柔声而出道:“啊呀,默同真是乖了,天天都来和我家季飞一起上学堂,有你在我便就放心了。”李默同听李氏称赞自己,心里别提是有多么的高兴了。一把搭过黄季飞的肩膀,自豪地称道:“那是当然了,我们是好兄弟嘛!一辈子都是最好的兄弟了。” “好、真好!”看到他们两人这么友爱,李氏心里是欣慰不已。苏州城里多数都是家境窘困的孩子,那些孩子自也都不怎么愿意同黄季飞玩耍,只一个劲地认为黄季飞家境之所如此是因为有当今的天子做后台的缘故,于是他们便开始了各种猜忌,觉得靠太祖皇帝撑着,这没有什么了不起,自然而然就疏远起他来了。只有李默同他们一家却是和其他的人都不一样,他们知道黄府里面的人都是好人,上下一心更加是不分什么尊卑贵贱。李氏对于这点当然是相当的清楚的,只是这些事情可没有什么必要与这些小孩童们说起,她虽然没念过什么书,但却也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能随意和小朋友说起的,以免在他们幼小的心灵当中留下阴影。 “快走吧,要不然就又迟到的话夫子又要责罚了。”当即二人拾起行装,匆忙出门。 黄季飞和李默同两人在喧闹的大街上行走着,一人手中各拿一张油饼小口地吃了起来,嘴巴只被塞得鼓鼓的。苏州古城大街上人来人往,两人在人群中就如同沉没在深海里,见不到头望不着尾。两人挤到左边,一会又被人推向右边,因为个子太小,两人只被像只皮球似的在人群里被撞来荡去的。 “季飞兄弟,我们还是走旁边那条没多少人的水道吧?”李默同被两名男子夹在中央,小脸被挤成长形两脸颊高突起,小嘴撮起像朵花。黄季飞看到如此,便将他给硬拉了出来,然后就急忙地跑到另一旁无人的地方巷子,两人经此一闹,都被弄得个气喘吁吁。 “今天是个什么日子?人好像比平常还要多啊。”黄季飞焦虑不安的四周张望,忽然他高叹一声说道:“默同你看,正好有只小船,我们快上去坐船出发。”拉起他的手跑向码头。码头的确如他所见有只扁叶小船,船身狭小,最多只能容下三个人,这刚好能够。 两人满脸堆笑着正要上船,却从身后面传来一个好不客气的叫喊声道:“你们都滚开,本少爷要上这只船!谁也不能抢。”两人听声音很是熟悉,止步不前回头一看,见一男孩正抬起大腿双手叉腰眼射凶光,像个流氓模样,不禁为之而怔紧,那说话的人正是“孩子王”孙强强。 孙强强大摇大摆而来,瞧也不瞧他们一眼,二话不说左右推开两人就要上去。黄季飞和李默同两人哪里肯让?三人推推拉拉一时是难分难解。那船夫见三个孩子在岸边争吵,如果不去解围恐怕他们三人都会一同失足跌入河中,岂不是白白没了三条人命?忙放下双桨过去。他摘下斗笠放至腰后,双手正欲分开他们,却被那孙强强用脚一踢正中下怀。孙强强大骂出声:“老不死的东西,你敢来碍我事儿?” 船夫脚未站好,一个踉跄倒退跌倒船中,他一心想要帮忙,没想到却被这小子如此招待,真是倒霉透顶。黄季飞见到船夫摔倒,还以为是自己和孙强强争执当中无意间推倒他的,忙松开了孙强强的手正要上前扶起。刚侧过身上前几步,那个孙强强一见得此,心想这下子正是机会,只要一脚拌去,他就会跌入河里。他终于是提伸出脚来,正好是踢在了黄季飞的后背上。可是他却不曾知道黄季飞往常偶有锻炼,下盘功夫已经练得都挺结实了;他这么一脚踢去却如同踢在了一个坚硬的大石头之上,只把他痛得个抱腿急嚷。李默同这时看见他只一脚着地,机会难得,便也像他一样“顺便”伸脚一拌。伴着“啊呀”的一声叫喊,他整个人便声随身落地摔掉入河中,顿时是水花溅天,涟漪激荡慢慢地扩散开去。 黄季飞才将船夫扶起,便随声回望,却见那个孙强强此刻正在河水之中双手舞着臂,水花四射溅沾上衣服。他只不明所以地问道:“喂?你跳下河做甚?要游泳啊?”他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之事,还只以为是他自己跳下去的。 正想要上前拉他上船来,忽然那李默同却出手制止他道:“嘿嘿!你要做甚?他刚才和我说自己不上船给我们,然后他说天气太热,游泳上学堂更舒服。我们走罢,不必管他了。”黄季飞回道:“是吗?他自己下河啊?”回首再望河中之人,喃喃着:“干嘛又不肯上船了?真奇怪。”一时感到莫名,也不再管,赶路要紧,当即与李默同登船走了。 船夫本也想要救他上来的,但想到刚才他还踢了自己一脚,好心却不得好报,又听李默同说他会游泳,自然就不会淹死了,也就抄起桨拍岸打水离开了岸边,没再管他。 船行得稍远时,隐隐听得孙强强在河中喊了这么一声:“黄季飞,你这个王八蛋,你竟然敢踢我下水,我饶不了你们。改日我到七子山去叫那个女鬼来吃了你们,你们给我等着!”叫嚷声那叫个撕心裂肺,只心中同是在直犯嘀咕,心想这个黄季飞的身子怎么会这么的坚硬?难道是有鬼上身了不成? 两人在船尾探头而望,只见那孙强强此刻仍还是在水中晃舞着双臂,样子好生的狼狈,不禁已是捧腹大笑起来。 船越行越远,孙强强的身影也逐渐变小,再变成一个小黑点,随着转过道弯,终于都是望不见他了。水波粼粼,阳光照耀下水面波光闪烁,流向东边横穿整个苏州古城。 两人横坐在船沿背倚着船身并列而坐,回想着刚才在岸上和孙强强争先上船的一幕。当想到孙强强失足落水时的那个狼狈样不禁是忍不住地笑起来,那孙强强是个狐假虎威的家伙,见他落水只觉是活该,老天爷的报应,人活着理应是要为人们多做好事,广结善缘的,而不是仗着家庭背景或势力就可去欺压那些弱势群体。当黄季飞想到孙强强在水中挣扎时说的那句话时,他问道:“默同兄弟呀,孙强强之前说的那句什么‘上七子山去叫女鬼吃了我们’是什么意思呀?” 李默同不以为然地说道:“切,管他叫谁去呢,他那种只会作威作福的人,这么说摆明是想让我们怕他嘛。哼,放狠话谁不会啊?” 黄季飞却有种不好的预感,自言自语地道:“是这样的吗?可我看他说得好像不太是假的一样哩。”李默同仰目远眺,答道:“放心的好啦!怕什么,没做过亏心事半夜不怕鬼上门。” 正说间,那船夫叫了一声:“两位小兄弟可以下船去啦!前面不远就到学堂啦!”船夫从始至终都是面挂笑容的。他是个后背微妪的老叟,身着蓑衣头戴斗笠,胡子连着两鬓银灰掺夹,脸上已然布上了好几道深沟,给人一种久经沧桑之感。 他双脚先后上了岸,双手拉过长绳拴在了一根木桩上。他静待岸边让出一条小道来,等那黄季飞和李默同两人也上了岸,便在一旁的草地上蹲了下去,抽起了水烟,看样子是要接回去的船客。他这会儿取下斗笠,一头银发直垂到腰间,也不算太邋遢,只是不知有多久没有打理了,乱丛丛的。 黄季飞从口袋中摸出了八十文钱递了过去。从苏州巷到孔庙学堂的路程,走水路无论年纪大小都要十五个铜钱一次,来回则为三十个铜钱,他们两人便总共要三十铜钱。可黄季飞却一个单程就给了八十文,却是多出了二十个文。其实黄季飞几乎每天都要来回走一次,虽然不是每次都搭船,但是钱两的多少他还是知道的,可是他还是给多了二十个铜钱,那是因为黄季飞他见到船夫年纪也大了还要来这渡船行客很是辛苦,不觉同情心大起,这也可以看出他从小就有颗善良慈悲的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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