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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莫争是才回到家里的,门没锁,一推就开了,窗户那儿还透着光。  “是小争回来了?”  “哦,爹你睡吧。”  窗户灯灭了。  李莫争回头把院门栓上,然后摸黑往自己屋里走,她小心避开门槛,却还是被绊了一个狗吃屎,点灯一看,是那只牙尖嘴利兔子,李莫争上去就想踹它一脚,一想还是算了,抱起来直接丢到门外,再落上门锁。  莫名的心烦意乱,李莫争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天打光的时候才闭上眼睛。  那边,淡云却是才把谢茗这个大人物给陪好送走,醉人馆外灯光才灭,原先的喧闹现下却是静悄悄的,门外候着一辆马车,专门只等谢茗一个人,见她出来,墙角立刻有一个粗使丫头迎上去,手脚麻利的搬出脚凳,伺候谢茗上马车,车里面还备着一个哥儿伺候端茶倒水捏肩捶腿的。  “回府吧。”谢茗一上了马车就靠着垫子,半闭着眼睛休息,伺候的哥儿上去给谢茗捶腿,不敢多话。  路上,车夫驾着马走在青石路上,这条路有些年月了,人来人往,风雨吹打,路面微有些不平,凹下去的一个坑里面积着水,车轮经过,溅出一滩污水,马车也跟着小晃了一下,捶腿的哥儿一下没掌握好力道,捶重了,被谢茗赏了一记窝心脚。  “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下去。”  谢茗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不睁开,那哥儿却是红了眼睛,委委屈屈的下了马车,他运气不好,撞上了。谢茗自打出了醉人馆,就一直都没有好脸色,往常她都是第二日中午才打那里面出来,今日却早了许多。  天光微亮,谢茗阴沉着一张脸打谢府后门进,下人们都规规矩矩的,谢茗却是不多看一眼,直接就朝园子里面走,穿过走廊,只见一根根雕花廊柱之间,月白的衣袂纷飞,忽然,谢茗停在最后一根廊柱后面。  “谢安,给我下来!”  正对着走廊的高大院墙头上骑着一个半大的少女,约莫十七八岁,穿着一身灰朴的衣裳,头上松散的扎了一个高髻,听见谢茗的声音,顿时吓的掉到墙那边,只听见一声“哎呦”,就没动静了。  院墙有三人高,摔不死死人,但就是怕磕到脑袋,谢安这个人脑子不大灵光,一直被谢茗嫌弃是连猪都不如的脑袋,蠢笨执拗。  他本是谢茗的长姐,谢弄的女儿。  谢安幼年时,西京谢府本家的老爷子想看看外孙女,谢弄抽不开身,便托自己的妹妹谢茗送自己的夫小去西京本家,不想路上贪玩,下人没看住,让谢安跑丢了,直到谢安十七八岁了,才把人找回来。  走丢的那几年,谢安没受多大罪,他有一个养母,是行医的,没有开医馆,谢安的养母是一个背着药箱子四处走的游方老郎中,一次带着谢安路过阳县,被谢府的老佣人认了出来。  谢弄长年在外,是谢茗亲自去把人给认回来,当时谢安不小了,看到有个二叔要认一个侄女,当即说:“这位夫人可是眼疾,看错人了,正好,我娘是个大夫,保准给你瞧好。”  不会认错,谢安和她爹长的一模一样,有画像为证。  谢安她养母当时也说:“没认错,这崽子的确不是我亲生的,领走吧。”  “你个老不休,想赶我走就直说啊!不就是前天丢了你几颗黄连嘛!”谢安一听立马就急了,出口有些不逊,听的前来领人的谢茗皱起了眉头,如此没有教养,有辱谢家的门风。  却不想那边谢安的养母也真是我个老不休的,脸皮厚似城墙:“知道还不赶紧走,耽误老子多少年了,到现在连个男的都没找着。”  谢安气得只蹬脚,便赌气的和谢茗走了,在谢府住了两天,好吃好喝还有漂亮男孩伺候,偏她蒙头大睡了两天,一肚子气也消了下去,醒来便要去找那个养了她十多年的母亲,喊着要回家。  不料那个老郎中两天前就走了,一点也没有拖泥带水,谢安冲出谢府,却不知道那里去寻她。  谢府门前的那条长街,一头向南,一头向北,走到街口,还有几条岔道,谢安天生就是个路痴,一直都找不到方向。  后来,他被谢茗按在府里,让人看着不准乱跑,还是好吃好喝的伺候,谢安的生身母亲归家,带着谢安认祖归宗,把姓改了回来。  虽说已经认祖归宗,但谢安仍旧想去找她那个不知去向的老郎中,三天两头的想离开谢府,这次她终于成功,拖着跳墙时摔伤的胳膊,胜利大逃亡。  谢安一向不太灵光的脑子今天理智了很多,她阻止了喉咙里将要溢出的放肆笑声,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看着那一群无头苍蝇似的四处寻找的家仆,脸憋的通红,都忘了自己手臂摔伤的疼痛,她自己随着养母四处行医,耳濡目染,大致知道自己没有把骨头摔断,大概只是伤到了皮肉,连着点筋。  没有找到人,谢茗就命人就在阳县四处贴下布告寻人,衙门那边也打好了招呼,看见有长相和谢安画像的就拦下,把人领到谢府。  在这样几乎是没有任何喘息机会的搜索之下,任然没有谢安的踪影,很多天没有消息,谢茗几乎都要以为谢安已经出了阳县,天南地北去了,连着这几天她都没有去醉人馆捧淡云公子的场子。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运,淡云公子拒绝了任何一个客人的牌子,却单单让宝旦在李莫争空闲的时候,去把李莫争请到他的卧房中,为她研磨,看她画丹青。  在谢安失踪的第二天晚上,约莫是夜里一更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李莫争第一次进到淡云的卧房,地上铺着名贵的地毯,博古架上放着几个瓷器,屏风后面是一张三进的雕花千工拔步床,李莫争微微瞥了一眼,只看到了床顶的雕花和垂下的红色柔软纱幔,她连忙把视线收回去,随意窥探男子卧榻是极不礼貌的事情,李莫争初来的时候莽撞过几次,终于涨了记性。  “桌案在那边,纸张都已经铺好了,也不知道你惯用什么墨,就随意挑了一块砚,”淡云把李莫争引到桌案边,李莫争闻到弱弱的一股馨香,很好闻,她寻找香味的源头,在桌案的一角看到了一个香炉,袅袅的冒着几股淡烟,忽的,她又看见了一截修长的手腕,骨肉匀称,上面戴着一串南红珠的手链。  很漂亮,李莫争心理默默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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