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四字俗语叫做:否极泰来;还有四字俗语叫什么来着?对,乐极生悲。 从扭了脚后收到颇多关爱和照顾,从而幸福地不小心闪了上帝的眼,我就担心着我的“悲”会何时何地从何而来。除了在追查“周末送餐”这一第一悬案因为有林凡凡罩着稍微大胆点外,在其他事上我开始表现地小心翼翼,以致于被林凡凡直接鄙视成“被害妄想症”患者。 其实我很相信女人与生俱来的第六感。比如这几天我的第六感正警示着我这段时间的运数为“下下签”,万事皆要多长个心眼,谨慎为先。 告别了十月份的天被凉风关照的次数越亦频繁。随着期中考的告一段落,我在高中的第一次排名也新鲜出炉了。班级十五、年级一百七十二,这个成绩在奕华中学的千人大军中还算看得下去,我也小小地没大志地自我满足了一把。至于林凡凡,分数并不乐观,人却乐观得很。 “我才不在乎那几个数字呢,”在一堆同学蜂拥而上挤到公布栏去看班主任刚张贴出的成绩单时,林凡凡淡定地翻着手里的小说,不以为意道,“这不是我的兴趣所在。” “这也不是大部分学子的兴趣所在。”坐在我们前面的许浩钦突然转过头来插话,“但现实是——无关兴趣,只关大学。” 几个月的前后桌相处下来,我们和许浩钦也混成了关系不错的哥们。三个人性格有相似性,且没事都爱装装有为少年谈论国事家事天下事的,如此一来二往,三分熟牛排也该煎成十分熟了。 “那可不见得。我都想好了,等高二分了班,我就进艺术班里专心学我的音乐,文化课嘛,到时随便上上就算了。”说这话的林凡凡,神情别提有多向往了。 没有艺术特长的我和许浩钦交换了个彼此安慰的眼神,低头各忙各的功课。 我不是艺术生,文化课不能随便上上。其实我也没那么多抱怨,不过一直想不通这教科书上的知识以后进到社会能有多大用武之地。有人回答过我吗?有,但皆是官方的苍白无力的答案。 所以,只当为了升学,为了未来。少问点为什么,学吧。 “对了,慈丫头,”见许浩钦转回头去做作业了,林凡凡才凑到我耳边神秘兮兮地问道,“猜到是哪位护花使者下的命令了吗?” 我对她这种最乐于把未解之谜往无限遐想方向扯的用词产生了免疫力,大方回应道,“没有,你有我护花使者的消息了吗?” 林凡凡立即尖着嗓子惊呼道,“我护花使者?天呀地呀,你真喜欢上人了?” “小声点!”我急忙捂住林凡凡的嘴巴以防我的清誉被毁,没好气道,“我连人长人样还是鬼样都没见过,怎么喜欢啊?” “哦,好吧,我错了。”林凡凡怏怏地吐吐舌头,低下头继续翻她的小说。 我拉回被林凡凡带走的注意力,打开数学书准备做作业,忽而想起明天下午的播音稿还没准备。一天前带我们小组的学姐病倒了,临回家前特意“钦点”了我写稿子。被委以重任,我何来推托的份儿。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这正是我“否极泰来”的终结,“乐极生悲”的开始。 “是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的?” 广播台会议室里,只有面色各异的两个人——我和易方娜。我心目中的气质崇拜对象易方娜,此刻正一改平日甜美的主播嗓音,用一副夹带愤怒的声音质问我。 事情源于今天下午的播音员的播音稿。很不幸,这两样工作的实施者都恰巧是我。正好轮到我广播,还能播自己写的文字,这多值得骄傲。可惜,因为内容,骄傲翻脸变成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向我。 “是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的?”易方娜阴沉着脸重复了一遍,“我没交代过,这个学期如果要自己写稿,在播之前一定要给学姐审查的吗?” “有,不过因为……” “那你还敢这么做?”不给我辩解的机会,易方娜直接打断了我。收起那抹带距离感的浅笑的她,阴冷的语气和表情更是冷得让人下意识地想退避三舍。 面对这样的质问、这样未曾遇到过的场景,我承认我有些慌了。可是我并不想放弃为自己解释的权利:“学姐,今天稿子的主题……” “广播台所播的内容要以什么为前提?”易方娜再一次截了我的话,显然不想听任何被称为掩饰的解释,“回答我。” 我深吸气,强压下两次被抢话的不满给出回答,“以维护学校利益为前提。” 易方娜冷哼着点点头,“很好。你还记得。”她把手里的稿子用力地扔在桌面上,“既然没忘记,告诉我,这些写的都是什么东西?” 我不退缩地迎着易方娜冷凛的目光,平静着语调道,“我不认为反映同学们对饭堂的意见与这个前提相违背。” “你反映的不是意见,是不满。陶慈,你根本不懂这其中的利益关系!” “饭堂做得不好,同学们有不满是正常的。广播台本来就应该是一个表达学生心声的地方。”没有退让,我继续坚持着自己的看法。我知道在这关头我不该说太多,但抱歉,这是我不能放弃的原则,我有我自己的立场。 “广播台是什么地方你懂什么!”我的反驳激得易方娜不觉间提高了音量,“饭堂是学校设立的,你批判饭堂就等于在批判学校,你以为你是教育局局长的女儿还是教育厅厅长的女儿能凌驾于学校之上?” “那又怎样。”她讽刺的话语戳中了我忍耐极限的爆发点。十五年来,哪怕在我犯错时爸爸都不曾用这种恶劣的态度责骂过我。我受不了了,于是一冲动下把道听途说来的流言抖了出口,“你这么维护学校的利益,目的不就是那全校仅有一个的到香港做交换生的名额吗,谁不知道!” 果然,易方娜的脸色更难看了。她身子一抖,盛着怒气的美眸里逐渐被不可置信代替。是的,她无法不相信这种恶意中伤的话语竟会是从她认为最乖巧的学妹口中说出的。 我马上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慌忙地向易方娜道歉:“对不起……” “你懂不懂什么叫尊重。” 半个小时之内,我第三次被人打断了话。不同之处在于,这次不是易方娜,是正在推开会议室的门的简昊熙。 可悲真可叹,每次陶慈出糗出丑闯祸,他居然都在。 “昊熙,”看清来人易方娜稍微调整了表情,语气舒缓了不少,“你怎么来了?” “路过。”简昊熙淡淡回答,没有看向易方娜,而是走到我面前,微拧眉的俊庞严肃凝重,“身为小一级的学妹,你是怎么和自己的学姐兼上级说话的?” “我……”正欲辩驳,一抬头却对上了他流露着失望和不解的眼眸,我没由来的心虚了,心慌了,心乱了。 “算了。”见我久不开声,易方娜有了打圆场的念头。 可我怎么觉得,这更像一种讽刺。她的大度,我的不懂事。还有,他对她的维护。 我努力克制住胡乱翻腾喷涌的各种情绪,尽量让自己能够不那么难堪,出口的话却冲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学长、学姐,对不起,像我这种不知轻重、不懂尊重的学妹,还真不配做你们的学妹。” 语落,我立即转身,移步,开门,关上。 眼眶还未流出的液体被我全数积攒在眼眶之中。我扬起嘴角,一路保持着一个浅浅的微笑快步走向宿舍区。 晚修时间早过,校道上除了三三两两勤奋刻苦奋斗至教学区关灯才撤离阵地的好学生外,人影已是稀少。多好,有夜色的掩护,又没有太多过路人,没有人会发现我的落魄。 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能想。让一切有的没的都见马克思去吧。回到宿舍就好,睡一觉,明天太阳还会升起就好。 “慈丫头,你终于回来了。”不知在宿舍楼下守了多久的林凡凡一看到我立刻松了一口气,着急地问道,“打你电话也不接,怎么回事?” “没事。”我试图让自己笑得自然些,可是已经藏不住的眼泪却无情把我出卖。 贴心的林凡凡没有再抛出任何问题,她带着我到顶楼无人的楼梯间,为我提供一个不怕丢脸的地方发泄。 陶慈要强。怎么会不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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