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证明,刘思欣对女生间关系的担忧是正确的。尤其对于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文科班来说,女生矛盾起此彼伏不过是常态。 这第一战首先爆发在了我住的宿舍里。 中午和李一晨吃完饭回到A212,恰好碰上宿管阿姨在检查内务和卫生。一圈巡视完毕,宿管阿姨边摇头边说:“你们自己看看,这地板上有多少脚印和头发啊。同学们,你们可是女生啊,怎么能这么不爱干净呢?中午一定要打扫好,下午我再来检查还这么脏的话就要直接扣分了。” 送走了宿管阿姨,李一晨问道:“今天谁值日?” “沈悠。不过她还没回来。”白欣美的话音刚落,沈悠就拎着一袋零食进来了。 李一晨看都懒得看沈悠一眼,回到自己的床上后说:“那个全宿舍最爱啃垃圾食品的,麻烦搞搞卫生,阿姨刚刚来训过。” 沈悠一听不乐意了。冲着李一晨问道:“姓李的,你说谁呢?” “说谁谁知道。”李一晨用慵懒的语调回道。 “你!”沈悠气得直瞪着李一晨,但没有再顶回去。她开了包饼干坐在床上吃,完全没有要去打扫卫生的意思。 摆了张小桌子在床上学习的陈思思看不下去了,主动到阳台拿了扫把扫地。我在上铺看着她打扫,心袖手旁观地有些不安心,但终是没有下去帮忙。 事实上,整个宿舍里都没有人上前帮忙。 扫完地后,陈思思走到沈悠面前,声若细蚊:“沈悠,我扫好地了,你拖一下就可以了。” 沈悠继续往嘴里塞饼干,看了看陈思思说:“谢谢啊。既然你人这么好,不如好人做到底,把地也给顺便拖了吧,我会很感激你的。” 陈思思本就性子软,点点头说了声“好”,转身又要走去阳台。 在柜子前整理衣服的白欣美冲着沈悠质问:“沈悠,今天是你值日,你怎么可以把你的任务推给别人?” “我说白欣美同学,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把任务推给别人了?人家思思是自愿要帮我的,倒是你,没有那副菩萨心肠就不要瞎嚷嚷。我劝你啊,与其整天顾着和男生打好关系,倒不如和思思学习一下什么叫做助人为乐。”沈悠语带嘲讽。 白欣美被呛得哑口无言、自惹尴尬,悻悻地爬上上铺不再说话。 陈思思估摸着这战打不起来了,前脚就要迈出阳台,床位靠近阳台一侧的李一晨突然站了起来拦住她,说:“别去,这种人有什么好帮的。她不拖地就算,反正扣的也是她个人分,扣满了二十分更好,我们还可以清静一星期,多好的事啊!” “李一晨你是想怎样?”沈悠被激怒了,走到李一晨床边龇牙咧嘴大声道,“要你多管闲事吗?你以为你谁啊,别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 “动我?呵,听起来好厉害,我好怕啊。”李一晨故意露出一个惊恐的表情,在看到沈悠的脸难看得扭曲成一团后得意大笑,道,“听好了,我李一晨天生就爱多管闲事,尤其看不惯那些自以为是还仗势欺人的丑八怪。” 沈悠气得扬手想甩李一晨耳光,不料却被李一晨牢牢地捆住了手腕。 眼看着这两人就要打起来了,陈思思连忙劝道,“一晨,算了,就是拖拖地,没什么的,我也不吃亏,没关系的,真的。” 李一晨甩开了沈悠的手,看着陈思思满脸不可思议:“你没事吧?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还说不吃亏没关系?” “其实也没什么欺负不欺负的…我们都是一个宿舍的,互相帮帮也是应该的…”陈思思声音越说越低,不敢看李一晨,“你们一人少一句,别吵了,别伤了感情。” 沈悠见情势扭转自己一秒占了上风,勾住陈思思的手冲李一晨挑眉道:“听到没?听到没?人家思思才没有你那么多恶毒的想法!” 李一晨没有回击,只是死死地盯着陈思思看。 陈思思自知自己拂了李一晨的一番好意,愧疚地垂着头低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你一定是被欺负傻了。”李一晨作出了让步,坐回到床上不再看她们,“得,不需要我管,大不了我就不管了呗。但是沈悠,我奉劝你一句,做人要适可而止,不然我会坚持不懈地找你麻烦的。” “我等着你。”沈悠咬牙切齿地回应,坐在她的床上狠狠地把怒气发泄在嘴里的饼干上。 在这场险些演变成热战的女生大战中,自始自终没有开过一次口的是我和叶晗双。我不像李一晨有一副侠骨丹心,对自认帮不了也改变不了的只会在心里默默表示同情和祝福;而叶晗双,以高一同宿舍一年对她的一点了解,她也不是什么会主动伸出援手的热心之人,不过她最讨厌别人在她眼皮底下制造噪音吵架,以前宿舍里有人多拌了几句嘴都会被她用冷冰冰的语调大吼“给我滚出去外面吵”,这次李一晨和沈悠吵得这么凶她居然一言不发地坐在床上看书,着实不得不让我有些惊讶。 但,与我也没有什么关系。 恢复了和平状态的A212,终于步入了正常的午睡时分。 下午课间沈悠把大小姐架势摆到了课室里。被欺压的对象,依旧是陈思思。她坐在位上故作娇弱地扶着额头把陈思思叫过去,眨着眼说自己中午可能没有吃饱,全身乏力的很,“思思,你可以下楼去超市帮我买点吃的吗?” 陈思思不敢拒绝,为了不耽误上课直接一阵旋风似的跑出了教室。 “贱人!贱人!”李一晨气得牙痒痒的,死瞪着得意洋洋的沈悠,恨不得扑上去掐死沈悠。 我没有看到那一幕,但不用猜也知道李一晨骂的是谁。不想评价什么,我没有附和或接话,如平常帮她从书堆里抽出下节课要用的书。 李一晨突然揽住我的肩膀,快喷火的眼睛牢牢锁在沈悠处,“跟这种贱人同班就算了,还要同宿舍,肯定是开学前忘了去庙里上柱香。哪天她要是敢欺负到你头上来,我一定会不客气地打死她,绝不手软。” 一句话轻易感动了我。 或许一晨,就是上天赐给我的这辈子最好的礼物了吧。 我会好好珍惜。 每天的饭点都是对速度和耐心的挑战。我和李一晨从高一起就对在下课铃一响起挤在肩撞肩的楼道里、再挤进你推我搡的饭堂里、最后在看不到打饭窗口的长队中浪费光阴和培养耐心这种套路感到抗拒,所以我们一向都会在课室里做上半个小时的作业后再去解决饥饿问题。 李一晨说了,聪明人都这么干。他们都是愚蠢的人类。 这天看时间差不多了,我和李一晨收拾好课桌正要去吃饭,白欣美挂着盈盈笑颜走向我们,温声细语地问道:“霓霓、一晨,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吃饭吗?” 我的“好”字还未出口,李一晨已经快声拒绝了,“不行。” 白欣美的笑容僵在脸上,手指抓着校服的衣摆,有些不知所措。 我也有些尴尬,不知道能说什么好。 李一晨没再理白欣美,拉着我要离开,“快走啦,再晚就只剩白饭吃了。” 我只好跟着李一晨先走,在经过白欣美时匆匆地说了声对不起。 出了课室,我忍不住问道:“一晨,你和白欣美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啊,我就是单纯不喜欢她这个人,一看就是表里不一的假面公主。”李一晨评价得直接又不客气。 我保留了自己对白欣美的看法,说与不说并无区别,李一晨向来都有自己看人的一套方法。 出了教学楼,离饭堂大约还有十几步的距离吧,班长赵汉华就站在饭堂门口朝我们这个方向用力地招手。 李一晨扭头环顾了一圈四周没发现什么其他脸熟的同学,问我道,“他是在跟我们打招呼吗?”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前面提到过,赵汉华和明司佑是初中同学,两人的身材都是高瘦型的,但不同于明司佑阳光健康的麦色肤色,戴着一副粗框眼镜的赵汉华皮肤白皙度和女生相近,平常体育课也不热衷于篮球、羽毛球之类的户外运动,书生气十足。 走到饭堂门前,李一晨先开腔问道:“班长,在这等女朋友吃饭呀?” 赵汉华连忙摆手道,“我没有女朋友的,别误会。”他看着李一晨,顿了几秒才说,“其实我是在等你。一晨,明天下午上完课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原是如此。 我听懂了潜台词,识相地后退两步撇过头不去看他们。 李一晨挤出一抹真诚的笑对赵汉华说:“正好没空。不好意思啊班长,我是不和男生单独吃饭的,如果你要关心同学的话,我认为在班里多聊几句也是很好的。谢谢你的邀请。” 这一密不透风的婉拒让赵汉华尴尬地涨红了脸。他组织了好半天才找到回应的语言,“好,好的,没关系,我不打扰你们吃饭了。” “晚修再见啦。”李一晨潇洒地挥挥手,和我一同进了饭堂。 “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怎么全世界都想约饭?真是奇了怪了。”打好饭一坐下,李一晨就开了一个话题。 我想了想,接话道,“班长看起来挺不错的。” “挺不错是什么鬼?拜托,你确定这种三好学生会适合我?”李一晨翻了一个白眼,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哪一款的,乖乖男是祖国未来的花朵中的珍贵品种,我可摧残不起。” 我不置可否,想了半天才附和上两个字,“也对。” 李一晨没好气地说:“文科班就这点男的,质量还要都一个样,我看没几天都厌了。反正文科理科成绩都是烂,我当初就应该选理科的,优质男肯定就集中到他们那去了,考虑不周啊。” 我想到了杨安诚写给她的那封信,寻思许久还是旁敲侧击地假装漫不经心道,“对了,我记得开学初你收了一封信,好像还挺开心的,是个男生写的吧?” 压根没察觉到我话里的试探之意,李一晨回答得很快,“是个男的呀,还不就五一来找你的那个痴情种杨安诚。”她边吃边说,脑袋里完全没有关于淑女的概念,“说真的,霓小妞,这个杨安诚还挺有意思的,说话用词都逗得很,开得起玩笑,真心过得去。” “所以,你们…”我没往下说,一来想不到合适的措词,二来更怕被李一晨发现我的小心眼。 但与我默契十足的她根本不需要我把话说完整就能准确地回话:“瞎说什么,人还喜欢着你呢,我也只把他当朋友看,你可千万别乱牵线。他会写信给我,还不是因为你不让人再找你再给你寄信了。” 原来,这才是杨安诚和李一晨通信的真正原因。这原因让我顿觉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连自己,都不禁嫌弃这个多疑又不坦荡的陶霓。 李一晨见我沉默了,照着猜测又补充道:“放心,我没把你卖了,你的事我一丁点都没有透露给他,再说了他也没有给我好处费。当然就算有,我也绝对不会出卖我最好的朋友的。” 我听完更觉羞愧难当。低下头让额前的刘海半遮挡住发红的眼睛,我低声道,“一晨,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还有,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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