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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齐中清晨,已有琅琅书声在校园里合奏出一曲“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作为新一届高三学子的我们,揣着各自的雄心壮志,在学校发下来的高考心愿卡上怀着无限美好期待写下一所所名牌大学的校名: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复旦大学、厦门大学、浙江大学、武汉大学、香港大学……  我也郑重地用端正的楷体在目标一栏写上“复旦大学”,和同学们的一起张贴在课室外班级的心愿墙上。  刚踏上高三征途的我们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心愿在明年六月从战场下来后,只能永远成为一个未完成的心愿。  我们也还都不知道,我们之中的大多数人,会在明年九月上一所与梦想相差甚远的大学,继续用自己的方式挥霍有限的青春。  在满怀梦想的年纪憧憬着最美丽的未来,忘记了现实的冷面无情,还有自身的有心无力。  但那又如何呢。  至少我们曾经能够这样自信地,无所顾忌地,甚至不畏嘲笑地公然做过梦。  听完刘思欣对我月考成绩的分析后从办公室出来,时间已过了傍晚六点。我站在课室门前想了想,决定先去饭堂安抚一下隐隐作疼的胃。  自从李一晨离校后,一个人吃饭坐在饭堂里吃饭已成为了一种习惯。与其和无话可说的路人同学搭桌对抗孤单,我倒更宁愿和空气同桌而坐、相对独自入食。  据说,学会自己和自己和平相处,是让内心强大的必经之路。  走到教学区时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来电人是前两天的周末刚联系过的李一晨。  “喂,霓小妞,快猜猜我现在在哪里?”李一晨的声音听起来兴奋又神秘。  我想了想,“在学校?你们学校还没补完课?”对了,被齐中退学后,李一晨转到了一间私立的贵族学校里继续完成学业。  “要补课我还能给你打电话?那破学校连手机都不给带。”被我扫了兴致,她不满地抱怨着,“算了,看你也猜不出来的了,你现在准备去干嘛?”  “正在去饭堂。”  “得,就这样,挂了。”  于是这通电话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我有些懊恼自己总是跟不上李一晨提问的节奏,低垂着头走到饭堂门口前脚正是踏进去,突然有一双手从后面蒙住了我的双眼,捏着尖细的嗓音怪腔怪调说:“美女,你已经被我控制了。”  我心一喜,拉下这双白皙纤细的手,转过身面对它的主人,惊喜道;“一晨,怎么会是你?”  李一晨揽住我的肩,捏捏我的脸没有回答,皱眉说,“又瘦了呀。看你这下巴,都快可以当开瓶器了。”  我听着这无厘头的比喻,心里只觉得暖暖的。把滑到额前的几缕发丝别到耳后,余光无意一扫我这才发现了站在李一晨后方的明司佑。  他竟也在。  看着他平淡如水的眼瞳,我不由有些失了神。这感觉像什么呢。复杂得像是咬了一口本应是甜而入口却满是咸味的布丁。  李一晨分别把手搭在我和明司佑的肩头。一句征询意见的话却是用没得商量的语气说出来,“你们俩陪我一起吃饭,没问题吧?”  我已调整好了情绪,点点头。  明司佑以行动作答,走在我们前面先去打饭。  坐下吃饭时明司佑坐在了我的斜对面。他的正对面,是坐在我身边的李一晨。我低头安静进食,只怕自己会在不经意间把眼睛飘向明司佑,更怕若一不小心和他四目相接,会被认清心意后极力压制着的自己出卖。  李一晨向来就讨厌沉默的饭局。没一会儿她就受不了了,问我道,“奇了怪了,霓小妞,你怎么都不好奇我怎么会出现在齐中里?”  我这才想起这个因为毫无预备见到明司佑而被遗忘了的问题,顺着问她;“你怎么会出现在齐中里?”  李一晨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你忘了关心我就算了,还照抄我的话送回给我,你这语文科代表是怎么当上的?”她作势长叹气,顿了几秒才接着说,“我们学校文学社在这个假期弄了个去外校联谊的交流活动,我一听说是来齐中,就跟着他们来了。”看了看手机,她失望地再叹气,“可能再过不到一个小时就得走了。”  “这么快。”看来叙旧的念头只能打消了。  “你才知道啊,一点良心都没有。”李一晨对我的不满还未消退。  我理亏地垂下头,决定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对桌的明司佑,没有插进一句话来,那浅弯着的嘴角,含了一抹玩味的似笑非笑。  “对了,司佑,你想好要考哪间大学了吗?”两方均不得冷落的李一晨又把话题转到了明司佑身上。  这个答案,我也想知道。但我没有看他,维持好表面的漫不经心吃着饭。  明司佑看了看李一晨,淡淡地丢出六个字,“没想,顺其自然。”  回答了等于没回答。  但李一晨对回答挺满意,“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分数能到哪就去哪呗,想那么多做什么,又不是我想去哪就能去哪。”  明司佑没有附和着往下说。  我却感到了一阵浓浓的失落。  “霓小妞,你呢?”李一晨又把同样的问题抛给了我。  我正要说话,忽觉左肩被人轻拍了一下,正要下意识地回头,一位留着齐耳短发的女生站在餐桌边,用一种好似见到灵异生物的目光看着我惊呼道,“小慈!你怎么会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不对,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慈。  我彻底愣住了,好半天没办法反应。  李一晨和明司佑交换了一个茫然的眼神,而后她轻拍了一下脑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两眼发亮地问女生,“同学,你口中的小慈,全名是叫陶慈吗?”  女生用力地点点头,迷惑道:“对啊,她不就在这……”  我猛地站了起来,抓住女生的手颤着音急急问道:“你认识慈慈是吗?你真的认识我妹妹吗?”  女生被我吓了一大跳,眼含怪异地打量我的脸,忽而瞪大眼睛反问:“你,你,你是小慈的双胞胎姐姐,陶,陶霓?”  “我是。”压下全身都想颤抖的激动,我稳着气息肯定了女生的猜测,“我是陶慈的双胞胎姐姐,陶霓。”  这下轮到女生愣得说不出话了。  丝毫看不懂的明司佑皱起了剑眉。  李一晨见状把明司佑拉到一边向他解释,同时也把时间留给我和这位把我错认成慈慈的女生。  一晨知道的,在这个时刻,我不会介意她把我的故事简明扼要地讲给明司佑听。  我等不及女生把这一消息给消化好,动唇正想多问一些与慈慈有关的事,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发问。本想置之不理,但拿出手机一看是妈妈打来的,我只好先对女生说:“麻烦你等我一下,可以吗?”  女生再用力地点了好几下头。  我接了电话,“喂,妈妈,我要告诉你…”  “什么都先别说,”妈妈打断我,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还有些好似,刚刚哭过的悲伤。  我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拿着手机的手心里冒出了冷汗。  妈妈接着说:“霓霓,我在你学校门口,你现在马上出来。”  “现在?可是我得先去请假。”感知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我绷紧了神经问,“妈,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半晌我才听到妈妈带着哭腔说,“你顾叔叔他,他出事了。医院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已经快不行了。”  我只觉脑子轰得一炸,全身瞬失所有力气地让脚下发软。  那位等着我的女生及时扶住我,看着我发白的脸色关心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没有回答,稳住身子深吸气往身体里输送氧气,走向李一晨和明司佑,急急地说了句“帮我请假”后立即用虚软的脚步跑动着冲出饭堂向校门跑去。  李一晨和明司佑都被我突来的举动吓到,迅速跟在我身后追着。  看守校门的保安因为我没有请假条不肯放我出去。  妈妈看到了我,走上前来和保安说:“这是我女儿,我们家里出事了,我现在要带她走。”  保安看着妈妈一脸的阴郁之气,为难道:“可是学校有规定,必须要…”  “我是她的同学,她的请假条我会马上帮她补给你。”明司佑插话道。  保安犹豫了几秒,打开了校门。  李一晨抱了抱我,在我耳边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忍着泪点点头,刚迈出一步,身后响起了明司佑的声音,“陶霓。”  我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他。  他的眼里不再是波澜不起,明显可见担忧,但语调平淡如常,“有什么都可以随时找我。”  “谢谢你。”语落我和妈妈一起向她的车走去。  我想这应该是我这辈子坐过的车速最快的车。我甚至能感觉到胃在疾速地翻腾,胃酸几乎呛到了喉咙口。而这开车的人,是我一向最遵守交通规则、注重行车安全的妈妈。  坐在车上我什么都不敢问。怕影响到她开车的情绪,更一点都不想听到那些出口只有悲伤之调的话语。  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的。  我只能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可是,就算一路超速,我们还是晚了一步。  赶到医院时,手术室的门上的红灯已经熄灭,一张病床在医护人员的合力下徐徐被推了出来。  病床上一片刺眼的白。  白布下的人,永久地闭上了眼睛,不会再睁开  妈妈眼神空洞地望着病床被越推越远,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终于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那个还未等到他的继女喊他一声“爸爸”的男人,就这么带着今世再也不可能弥补的遗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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