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微博的网友根据大学生上课所坐的位置对学习态度进行了分类。前排属于学霸区,上课一丝不苟、两耳不闻窗外事;中间属于浑水摸鱼区,兴致来了听听课,无聊了玩玩手机看看课外书;后排属于学渣区,整节课基本上都在手机和睡觉中打发而过。而我,总是习惯一个人坐在后排靠窗的角落,不玩手机也不与周公梦会,在学渣区里安静当一个伪三好学生。 角落多好,没有人会多加留意。其实被遗忘,也并非全是坏事。 这节线性代数课,是金融学两个班级一起上的大课。我如往常一样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坐着。这间课室足以能容得下三个班的学生同时上课,因此一般不会有人选择在我隔壁的空位坐下。而且,为了以防有人心血来潮,我总会摆一本书在邻座上,为空气占上一个座位。 李一晨在一次来我们学校陪我上了一节课,发现我有这个古怪癖好后,神情凝重地跟我说了这么一句:霓小妞,这是病,得治。 这天上课铃打响不久,正跟着老师的思路做笔记,忽然有一把清亮的男声在我耳边响起,“同学,请问这里有人坐吗?” 我抬头一看,一位麦色肤色、浓眉、鼻子高挺,身穿黑色运动套装的男生正一脸友善地看着我。 “没有。”我只得拿起占座的书收进书包里,顺便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才发现有一条未读简讯。 是陶慈发来的——姐,我和昊熙不可能回去了。不用担心我的,我会过得很好,也会衷心祝福他幸福快乐。 不可能回去了。 是因为沈欣吗?难道简昊熙真的移情于经常和他一同出入校园的沈欣了? 我不相信。 “陶霓,金融一班的陶霓,是不是没有来上课?” 这骤变大声的话刹时把我从走神状态拉回到了课堂上。我立即慌张地站起来,应道:“我在。” 讲台上扎着精炼马尾的中年女老师脸色阴暗地瞪着我,用扩音器道,“人在曹营心在汉,陶霓同学,上着我的线代,还在思考什么国家大事吗?快上来做题!” 做题。 我望着白板上的那道题,忽然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已无暇理会同学们因老师的话所发出的阵阵哄笑声。 “这给你,答案就在上面,你照着抄就行了。”坐在我旁边的男生轻扯了扯我的衣袖,把他的本子推到我桌前。本子上,刚劲整齐的笔迹学着一串串的公式和数字。 我低声说了谢谢,直接拿起男生的本子走上讲台,照着本子上的演算过程抄在白板上。为了不成为线代课上的笑话,我病急乱投医,甚至忘了去想,这位素不相识的男生会不会趁机摆我一道,让我出尽洋相。 回到座位上,我急忙认真看了一遍题目,抓紧时间在老师讲评到我做的那道题前动笔算了一遍,得出的答案,和本子上的无异。这让我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我没耍你吧?”男生的视线落在我的笔记本上嘴边噙着一抹自信的笑。 我忙把笔记本合上,尴尬地道谢,“不好意思。谢谢你帮了我。” “小事而已。你叫陶霓,是吧?” 我轻点了一下头。 男生若有所思地看看我,尔后拿起笔在他的本子上写了三个字,边推给我看边说,“记住了,我叫邵哲凯,金融二班的。” “嗯。”我还是只是低应了一声。 邵哲凯耸耸肩,自讨没趣地摸了摸鼻子,说:“这老师太严了,有机会再聊吧。” 这老师确实是严。此刻她正用她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瞪向我们,呵斥道:“我的课上,不许讲话!” 下课后,我收拾好东西,见邵哲凯还摊开一本书端坐在位上,只好道,“同学,可以让我出去一下吗?” “不好意思。”邵哲凯迅速站起,让出了一条路,“我们也算是认识了,你可以直接叫我哲凯,不用那么生疏。” 我叫不出口,只是敷衍地点点头,拎着书包离开了教室。 宿舍走廊上,又是一片烟雾缭绕之感。隔壁间的袁芙,穿着吊带紧身衣和不及大腿的短裤,手里夹着一根烟,吐出一圈又一圈呛人的烟气。 我低下头,屏住呼吸就要经过她回到宿舍,她却突然伸出手挡住了我的去路。 截止至还有一个月就要结束大一学年的今天,我和袁芙之间连半个音节的交集都不曾有过。所以,这是什么状况? 停下脚步,我看着袁芙,问道:“同学,有事吗?” “有事吗?”袁芙勾起嘴角,重复我的话,那一双化着浓艳眼妆的丹凤眼上下打量着我,冷哼道,“问得好。” 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我更没兴趣站在这里吸二手烟,便道,“不好意思,麻烦借过一下。” 她却转而整个人挡在了我的前面,一副居高临下的表情,“不是说了有事吗?同学,你是不懂礼貌吗?”说着,她又呼出了一大口的烟。 我后退了半步,忍着就快要跃出脸上的厌恶。 “好学生,不碰烟,我懂。”袁芙发出咯咯的笑声,听着却更像讽刺。她把剩下的半截烟扔在地上,用她穿着夹脚鞋的脚缓缓地踩至熄灭,“说来听听,好学生,有男朋友了吗?” 我微皱眉,没有回答。 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见我全无开口的意思,接着说:“看你长得还算清纯,如果想找男朋友的话,我倒是不介意给你介绍一堆优质男,不过,”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眼神里透出警告的意味,“我劝你,最好不要打邵哲凯的主意。不怕告诉你,他已经追了我很久了,不想受伤,就离他远点。” 原来如此。 我抬眸直视她那对散发着冷意的美眸,眼前忽闪而过一个画面。上个学期入学那天,我曾无意间撞见她和一个男生在楼下小花园热吻,那个男生,看来多半就是邵哲凯。 “陶霓,我在跟你说话,你装什么聋子?”袁芙开始不耐烦了。 “放心,我对他没兴趣。”不想再和她扯,我说完就想走。 她第三次不让我离开,挑挑眉说:“听说,口说无凭。” “你到底想怎样?”我耐着性子,告诉自己这个女生我惹不起。 “我想怎样啊?”袁芙故作凝眉深思的模样,扶着额说,“让我先想想,这可真是一个伤脑筋的……” “陶霓,原来你都回来了,害得我还下去找你呢。”伴随着开门声,王静边走出来边看着我,不满地说,“不是说陪我打机的吗?我等得都想发脾气了。”她拉着我绕过袁芙往宿舍里走,看都不看袁芙一眼,直接用力地把门给关上了。 一进宿舍,王静松开了我,回到她的书桌前打开电脑。 我稍一迟疑,走到她身侧,由衷道:“谢谢你帮我解围。” “不用谢,妖女的嗓音又尖又嗲,听得我全身起鸡皮疙瘩犯恶心,所以我也不是特地帮你的。”王静顿了顿,又问道,“不过说真的,你怎么会得罪了妖女的?听我一句劝,这种人,能离多远就离多远,折腾起来半点意思都没有。” “谢谢。”除了致谢,我说不了什么。 王静也没追问,边玩电脑边说,“对了,你行情可真不错,今天有一男生借着发校报的名号给你送了盒巧克力,就在你桌上。” 我听罢心满疑虑地回到自己的书桌前,看到一盒心形盒装的巧克力安静地在桌上摆着。会是谁,全无主意。于是我忍不住问了句,“你知道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吗?” “不知道,不认识。” “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人样啊,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王静转过头来,一脸无奈地对我说,“我语文最差了,你让我描述一个人,还不如直接让我写作文得了。我就记得他戴了副深蓝色粗框眼镜,遮得住整个眼眶的那种。” 深蓝色粗框眼镜。 我大概有了人选,再次向王静道谢,“谢谢。” 王静摆摆手,眼睛回到屏幕上继续打网游。片刻,她恶声恶气地低咒,“Shit!坑爹的校园网,又掉线!”她等了半天,放弃了再登上服务器的念头,转而向我发问,“陶霓,问你一个私人问题,你有谈恋爱吗?” “没有。”我诚实作答,对今天她这种有刺探隐私之嫌的话并未心生排斥。或许是因为她及时出手相助,无形间也削弱了我的防护墙。 “这就奇怪了,你既不谈恋爱,也不交朋友,整天一个人独来独往的,难道不会觉得寂寞吗?”王静问话直接得连语言都懒得修饰。 这种好似欲图穿透内心的直接不免让我有些抗拒了。于是我仅是淡声回了句,“习惯了。” “这也能习惯?”王静无法理解地连连摇头,“太可怕了。” 我想到她平时也鲜有朋友陪在左右,不禁脱口而出道,“你不也是吗?” “We are not the same!”她略显激动地反驳,“我有兴趣爱好,像运动、打机这些都是人际交往的方式,都能认识到很多朋友的。再说了,我只是少了些同性朋友而已,异性朋友可是有一大把。”说到这,她陡然哀叹了一口气,“可惜他们都只把我当成兄弟。” 我不由地露出了一丝浅笑。 王静捕捉到了我的笑意,感叹道,“你笑起来很好看啊,本来就该这样嘛,有说有笑的谁都心情好,这不是很好吗?何必要把宿舍弄得像坟场一样冷清,一回到来就觉得晦气。陶霓,你应该学学我,做人潇洒一点。成天戴个面具活,你也不嫌累吗?” 我收起笑意,没有回应,也没有再说话。 王静也不再理我,回到她的网游世界里继续找乐趣。 据说,面具是最好的伪装。卸下面具,我又该如何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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