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京郊梅林的时候,已到了傍晚时分,今年关将近,白日较短,天还下起了大雪,不过半时辰,地上便已积了一层。 天黑不宜赶路,再加上这里偏僻,没有人家,也找不到落脚之地。 好在有些干枯的梅支,他们便在这里点起了篝火。星星之火燃起,陈莘儿吐了口寒气,感觉身子温暖起来,她才觉得自己似重新活过来一般。 看着这四处满是绽放的梅花,红艳夺目,芬香刺鼻。她不由撑着双手,抬着头看着上空,闭着眼嗅着,一脸的痴迷。 柘茗添着柴火,笑着道:”这等美景,人生看一回,也道是满足。莘儿,这大好河山,你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陈莘儿缓缓睁开眼,看着系在梅树下的马儿,道:”白雪皑皑,如今想来塞北应道是好风光,若赶得上时机,等我们到那儿的时候,兴许还能看到唯美的冰雪草原。” 柘茗看着她那惬意幻想的表情,不由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如今的塞北正是寒冷难耐,一年中最难熬的时节,你倒好,还偏要往那里跑。不过君子一诺,自然是陪你到底。” 陈莘儿看着这张温和,如绵绵羊般温柔的男人,语气认真起来:”你贵为丞相之子,随我这落魄之人去浪迹天涯,吃苦受累的,这么一走了之的就不怕你的爹娘担心吗?想来他们应该是对你有诸多寄托,就不怕让他们失望?” 柘茗顿时苦笑起来:”其实我爹本想让我参加殿试,入朝为官,可是我不喜官场里的尔虞我诈,便拒绝了。家里虽我是长子,但下有胞弟,应不会太过失望。再说,人生短短一载春秋,浮华名利不过过往云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没什么可在意的。” ”是吗?” 柘茗看着她,笑着不做声。 陈莘儿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她缓缓摸上脸颊上的疤痕,却不想手被柘茗一把握住,柘茗轻轻的附上她的脸颊,语气柔和道:”虽有瑕疵,但人生本就不完美,有缺陷才美。我愿陪你浪迹天涯,你可愿执君之手?” 陈莘儿对上他那认真的眼神,嘴角勾起:”君若不离,我便不弃。” 柘茗笑着把她搂进怀里,拿起挂在腰间的玉笛放在嘴边,不一会,优美,曲调悠扬缠绵中带点淡淡忧伤的旋律从玉笛中缓缓传出。 陈莘儿闭着眼睛,静静倾听,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笛声却嘎然而止。 她不解的睁开眼,正问柘茗怎么了的时候,他便一把搂着她往后退,手里的玉笛也快速插在腰间。 见四周的梅树摇晃得厉害,片片花瓣飘落在他们发间和衣上,陈莘儿也觉得不对劲起来。 接着一帮穿着盔甲的士兵悬空起来,落在他们四周围成一个圈。他们拔开长剑,指着他们俩,蓄势待发。 陈莘儿被柘茗护在身后,她紧紧的握住柘茗的手。这些士兵可千万不要是年桦派来的,不然她是必死无疑啊。 很显然,经历了几个世界,这次老天是在乎她的,没有让她失望。 只见从梅林里缓缓走出一个穿着白银铠甲的男人。他眉目清秀,一双眼睛似漩涡般玄幻莫测,高挺的鼻梁,一张淡泊的嘴唇,脸上是淡定从容的表情。 随着他的走近,围在陈莘儿他们四周的士兵都跪了下去,一个带头的抱手行礼道:”主公,只是一对行苟且之事的男女,并无别的异常。” 陈莘儿一听这人胡口乱说,捡起地上的石子就朝他脑袋扔去。 那人捂着后脑勺,一回头,满是杀气的盯着陈莘儿:”丑八怪。” 陈莘儿气不过连番捡起好几个石子就朝他扔去,嘴里还不忘骂道:”狗你娘的,我们这哪是背着?明明就是光明正大。只有你这心思龌龊,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小人才会有这种想法。想来,你肯定是无数次想跟女人来这里寻欢作乐,花前月下吧。” 那人被陈莘儿这么骂着,好半会才从嘴里吐出几个字:”你…你不要脸。” 陈莘儿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笑道:”谢谢夸奖呀!小朋友,送你一句格言:树不要皮,必死无疑,可人不要脸呢?自当是天下无敌。” 那人想来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嘴皮子他也说不过,举起手里的剑便要朝陈莘儿刺去。 就在这时,他们的主子开口了:”把他们俩捆绑在一起,别让坏事。” 陈莘儿也知自己和柘茗凭己之力,根本就无法逃脱,便也不挣扎。 两人双手被捆压着跟在士兵身后,在走出了梅林过后,看着那笔直站立在峭壁上乌鸦鸦的一片士兵,陈莘儿是兴奋,而柘茗却是担忧。 陈莘儿兴奋是在于她知道这些士兵的主子是泊彦。在原主的记忆里,泊彦还是个充满着激情和热情的翩翩少年,而不是她刚才看到的那个一身气场,从容不迫,目光凌然,城府极深的男人。 看着这大军,想来泊彦是打算攻击后周。陈莘儿知道,泊彦是一个很有野心的男人,若不是前世他爱上了女主,想来他也不会自甘当一个小小城池的将领,而是称霸天下吧。 这世,颜如妃嫁给了年桦,自然便无人去阻挡泊彦的野心。若陈莘儿没猜测,上辈子泊彦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偶然,他当时应该是想攻占皇城,只不过出现了女主这个异数。 看来,这也是一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男人。 泊彦很清楚,后周在攻占陈国后,皇帝便来了京都,搬进了皇宫。也许是自傲,是张狂,后周的大军并没有驻扎在这里,京城里可调动的御林军也不过就是年桦手里的一万赤甲军。 泊彦带来的可是五万骁勇善战,精通骑马射击的将士,攻进皇城是铁板钉钉的事。 只要一想到害自己毁容的温嘉公主伶乐也要变成阶下囚,陈莘儿就觉得自己的心特酸爽。 她知道自己开始变得狠辣起来,不过她本就不是圣母,以己之彼还己之身,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 看着搭起帐篷,围着篝火的将士,陈莘儿就朝着他们大声喊道:”叫泊彦出来,我有话问他,快点。” 陈莘儿话一落地,就有士兵顺势学起她来,拿起地上的石子扔过来,还吼道:”你是什么东西,还想见我们主帅,滚一边去,再嚷嚷,别怪老子不客气。” 陈莘儿没理他们的警告,敞开嗓子就喊道:”泊彦,你给我滚出来,陈国公主让我向你问件事。你再避着不出来,我就开骂了。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身为陈国的将领,竟眼睁睁的看着陈国灭亡,你……。” 陈莘儿这一开骂,惊得树上的鸟儿都一哄而散,惊得正在讲着荤段子,笑话的士兵哑口无言。 场面顿时安静得异常,陈莘儿一看,一双灰色马靴停在她的脚下。她微微抬头,看着面无表情,阴沉的看着她的泊彦咽着口水,缓缓道:”陈莘儿临死前让我问你,你这么多年待在边关不回京都,是不是为了报复她当年向父皇求得的那道婚礼圣旨。如果你不喜欢她,当年又为何要许下承诺说会给她一场盛世婚礼?你知不知道她等了你七年,从一个二八少女等成了老姑娘?多少皇城贵族在背后嘲讽她,可她仍是死都在相信你会回来。不过临终时她释怀了,说若有来生,定不与君相识,愿只做陌路人。” 陈莘儿静静等待半袖,就在她以为泊彦不会开口的时候,这个男人语气很淡然的说了一句:”那便好!” 然后,转身离去! 独留陈莘儿看着他的背影恨得牙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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