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光线昏暗的小楼，外边不甚猛烈的阳光都显得刺眼，众人会不自觉地眯一眯眼，缓过眼睛难受的一瞬间。 陆小凤等人在阎铁珊和独孤一鹤之后不久就走了出来，除了花满楼，每个人的眼睛或多或少都有些不适应，等到看得清楚之后，才发现外边竟然还有不少人。 峨眉四秀和孙少英围着独孤一鹤嘘寒问暖，霍天青带着仆人迎接阎铁珊，扎堆的人一团一团簇拥着，反倒显得一旁独自站着的柳余恨尤为明显。 “飞燕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柳余恨的眼睛只看得见上官飞燕的存在，无视了其实站在更前边的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即使是站在上官飞燕身边的花满楼，也没叫他停留一眼。 上官飞燕显然对柳余恨出现在这儿不意外，拉了拉花满楼的手，问道，“你等等我，好不好？” 花满楼侧头对上官飞燕温柔道，“不用着急，我就在这儿等你。” 上官飞燕对他一笑，接着朝柳余恨走去。两人走到距离人群不远的大树下，可以叫人看见又足够让内力高深的人听不到两人说话。 “飞燕，我要走了。”柳余恨注视着上官飞燕，眼底深藏的爱意丝丝缕缕又不漏痕迹。 “霍休一辈子都只能在这青衣楼待着，你其实不用离开，他没法杀你了。”飞燕说着话，眼神清明，不再用那种令人误会的目光看着柳余恨。 这一眼足矣叫人明白她的心意，柳余恨并不在意霍休，只是转头看了看花满楼，轻声问，“是他吗？” 飞燕也转头看向花满楼，满眼的笑意和情意，“是他。” “输给他，倒也不冤枉。”柳余恨一声叹息，似遗憾又像释然。 飞燕看向柳余恨，抿了抿嘴，“我欠你一句对不起，事实上，我欠很多人一声抱歉。曾经的我做了很多错事，最错的便是以感情为饵，利用男人为我做事。人心都是肉做的，被我感情欺骗的人皆是真心相待与我，特别是你。我践踏了许多真心，本该受到报应，可是何其幸运，我遇上了花满楼。因为他，我明白了真心不易得，而真心换不到真心又有多难过，对你，我不知道该如何补偿，简简单单三个字始终于事无补。” “那就不用道歉，你给不了我要的，也别拿其他的代替，带着这份歉疚将我记在心里，忘得稍微慢一些。你要记得，曾经有个傻子很喜欢很喜欢你，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为什么是忘得慢一些？”飞燕问。 “傻姑娘，没有一个男人会希望自己的女人心里记着别的男人，即使无关风月只是亏欠也不行，再宽容大度的男人都会吃醋的，君子如花满楼亦然。可私心里我还是希望能在你心里留下些痕迹，别太快被时间抹去。” “我答应你，你也应我一件事吧，就当最后帮我做一件事。” “你说。”柳余恨干脆得一如既往。 上官飞燕上前，抬手抚上柳余恨下颌处，不理会他瞬间的僵硬，自顾自地揭下了一层人皮面具，原来所谓刺面郎君只是易了容而已，看着眼前俊美无俦的脸，上官飞燕笑了，“做回玉面郎君吧，心底的伤何必要放在脸上呢？” 柳余恨轻触已然有些陌生的脸颊，看着上官飞燕仿若初见时的笑脸，不自觉应了声好。 飞燕又轻拍了拍柳余恨的肩膀，“不要再怕有人会骗你了，因为你被我这顶级女骗子骗过，日后便不会再有人能轻易骗到你了。” 柳余恨喟叹，“这倒也是。” “那么，”飞燕双手背着，后退两步，“我可以把你忘得慢一些，而你就把我忘得快一些吧。上官飞燕除了漂亮，会骗人，还是个坏女人，没什么好惦记的。世界之大，好女人比比皆是，正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 柳余恨一愣，半晌垂眸轻笑，配合道，“上官飞燕是谁，我认识吗？”抬眼再看面前的人儿最后一眼，他转身便走，“听这名字该是个漂亮姑娘啊，可是我不喜欢漂亮的，放在家里不安心。” 飞燕看着柳余恨的背影渐渐走远，突然大喊道，“你别又找地方自杀呀，可没有第二个大骗子忽悠你啦！” 柳余恨没有回头，只是抬臂摇了摇示意再见。 没人看到，那张苍白又俊美的脸在转身之际划下两道泪痕，直到走到无人的地方，柳余恨才敢捂住抽痛的心脏，任泪水溢出眼眶，砸在地上。 看着泪水将土地敲出一个又一个小坑，柳余恨捂着眼苦笑，“怎么可以忘记？你个坏女人。” 咸苦的泪打湿了手，刺痛了眼，却缓解了心底难忍的痛意。 柳余恨从怀中拿出一根木雕的发簪，簪子上雕着一只衔着杏叶的燕子，他喃喃道，“这是我送不出去的心意，现在却是我最后的念想。” 颤抖的手紧抓手中的木簪，生怕连最后的希望都没了，他将簪子送到嘴边轻轻一吻，眼前仿若又看到上官飞燕的笑颜，他痴痴道，“若你要我活着，我便活着，你要我好好的，我会好好的，只是.....我怕是没办法把你忘掉了。” 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柳余恨仿佛听到了那一天风吹银杏树叶的声音，有个漂亮的姑娘笑盈盈地对面目可憎的他说话。 【“我不走，我走了你又要把自己活埋了。” “我死了与你何干？” “我....我不要你死！” “那我活着做什么？” “你若没有活着的理由，我便给你一个，你为我活着，不行吗？” “为你？” “保护我，就像你刚刚做的那样。”】 “保护你，就像我一直做的那样，”柳余恨红着眼眶，哑着声道，“即使如今你已经有另一个人保护，我却不敢忘记对你的约定。所以，请原谅我忘不掉你。如果忘了你，我怕会把活着的原因也忘了。” 将木簪护在怀里，伤情的人独自舔着伤口，走在孤独的羊肠小道上。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有的人喜欢开心地活着，有的人愿意伤心地活着。 若你问他们为什么？ 他们会说，不论开心还是伤心，都比没了心还要逼自己活着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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