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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贾府众人来说,颜氏的生日大过普天同庆的年节。  东宫内侍前来送礼时果然向贾母报喜,说元春现已复位庶妃,太子妃恩典,荣府于年后可派家眷探视。  贾母与王氏一众自然欢喜,忙着放赏不提,府里早已摸准风向,待颜氏愈发恭敬。  有吴新登做表率,府里管事都出了许多兴利除弊的法子,期间未尝不拿二房做筏子,如林之孝建议裁减下人、单大良提出每年遣人巡查田地出产避免庄头搞鬼,赖大不甘人后,也提出今后建设核准木石之价的方略,颜氏看着他们的干劲还真就没了追究的心思,拿定主意相机行事。  眼见到了年根,边疆八百里急报,西北反了蒙古三音诺颜王。三音诺颜部地近甘肃,朝野万分震惊,皇帝急诏诸王公与阁部众臣乾清宫议政。  皇帝先问户部:“国库钱粮几何?”  户部尚书极感为难:“陛下,辽东夷乱尚有余波,国库钱粮自去岁起方攒存余,若置辎重,恐怕——恐怕只足十万军马三月之需。”  皇帝长叹一声:“多事之秋!朕勤谨为国,偏就屋漏逢大雨。”  贾瑚稍加沉吟后出班:“陛下,三音诺颜部地近西陲,无故兴兵怕是受了漠西天准部的挑唆,若我军能胜,天准部必会借机东进侵吞三音诺颜部;如我军溃败,宣政院辖地恐有沦陷之忧。”  “这也是让朕最忧怀的事。”皇帝问道,“你有什么主意?”  贾瑚已有构思:“陛下,此次征战必要速战速决,主将可率五万铁甲正面迎战,再遣偏将领万骑袭扰天准部令其顾虑不动,待三音诺颜部挫败,自然能稍安疆土,翌日恢复元气,再图后事无妨。”  皇帝心下稍宽:“三音诺颜部虽无昔日女真之威,毕竟有碍西疆,看来还得你这个‘天策上将’辛苦一遭了!”  “臣领旨”贾瑚请示,“袭扰天准人选还需陛下圣断。”  “拟诏!”皇帝宣谕,“郑国公贾瑚领西北招讨使,点六营为辅,着户部给予粮草刻日发兵。”  这是叫贾瑚便宜行事的意思了,贾瑚俯身谢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颜氏听说后感慨不已:“时事如此!时事如此!”  贾瑚搂着妻子轻声道:“小小一个三音诺颜部,我还不放在眼里,你不必担心。”  “张养浩曾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我今日换个说话。”颜氏抱住丈夫,“‘胜,帅畏功;败,将得过。’”  贾瑚略感惊讶:“你的意思是怕我功高震主?”  颜氏苦笑:“瑚哥,你还不到三十岁,已经是二等国公,这次你凯旋回来进爵一等,下次!下下次呢?大青朝可没有异姓王爵的!”  “原来你担心这个。”贾瑚调侃道,“二十年前你曾断言我这个神童保驾真龙不受猜忌,你忘了,现今的陛下是嫡子承统。”  “瑚哥,你我到了现在的地位,荣宠早就无以复加,我不猜忌亲情,但我信不过那张龙椅的魔性。”颜氏道出心中隐忧,“皇上是我的舅父,他有爱护小辈的慈心,我们也有对长辈的敬意,将来呢?你我再似如今这般与金昊随意,倘有小人教唆,你们还能做一生相知的君臣么?汉武帝可是一点儿都不昏庸,他是灭了自己三族的!”  “你说的我明白。”贾瑚拉着妻子坐在床上,“可你也讲了,时事如此,我不亲往并不能放心的。”  “瑚哥,我只劝你一句。”颜氏面露恳切,“久居上位,真到那一天千万别舍不得,为了一家老小,我们必须‘拿得起放得下。’”  “好”贾瑚点点头,“我答应你。”  颜氏不怕打仗,以贾瑚的身份能力而言,危险从来不会来自外部,她担心的是祸起萧墙破金汤。  鲁国公主知军,贾瑚索性籍此分散妻子的注意力:“我想遣明濠单领一军袭扰天准部,你觉得如何?”  颜氏自然明白丈夫的用意:“悔教夫婿觅封侯,你常想着葵儿姊妹和老爷太太就是了。”  贾瑚要领军出征,少不得就有亲友践行,户部现在的主事宗亲是忠雍王和皇四子金曈,颜氏对忠雍王无感,直接拿银票砸金曈:“人家是从国库借银子,我借银子给你们,就一条,西征大军不能挨冻受饿,等国库宽裕了再还我,不收利息。”  金曈掉了下巴:“五百万两?我的姐!您从哪儿弄的这么多钱?”  “将近一半的私房”颜氏一瞪眼,“别废话,旁人问起来你就说是皇舅贴的,不许教我背上私财养军的名声。”  “明白,我给您打条子。”金曈竖大拇指,“怪道皇祖说您最了得,我算服了。”  “四弟,你办事稳重,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只一句实在话,正经公主尚是外亲,何况于我?因社稷多事,我和你姐夫累受皇恩不好脱身,然而纵览前朝旧史,不拘忠奸善恶,到我们夫妻这等地位,善终者十无一二——”  “姐——”金曈瞪大眼,“你说什么呢?”  “世事难料!颜氏嘱道,“也不是我危言耸听,这样说的意思是托你压制名声,别叫贾家悬崖挪步才是”  金曈正色答应:“弟弟明白。”  皇帝听了儿子的密报后看向金昊:“为君之要,在于识人,文华忧惧,不过‘君不知臣、臣不知君’而已。”  金昊躬身答应:“儿臣领训。”  事实证明,颜氏并非杞人忧天。  灯节刚过,御史上表,检举指挥同知明濠居心叵测意图谋反。  皇帝立命详奏。  御史举证,明濠本为前明崇祯帝三皇子朱慈炯嫡孙,西山行猎时偶遇镇远侯贾瑚得到赏识,北伐女真之际征召为护军校尉,因屡立战功,累进指挥佥事,此番西征独当一面,又授指挥同知,实为本朝一大隐患。  明朝末年,女真鞑子攻陷北京,几乎将明思宗后裔屠戮殆尽,地方藩王,或被义军所杀或被王师强剿,莫说崇祯皇帝,怕连嘉靖皇帝都已绝嗣,如今竟捞到这样一条大鱼,实在令朝野震惊。  廉王出班:“陛下,既然证据确凿,自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可发加急文书着西北招讨使将明濠就地擒拿,为防有变,应将明室家眷擒拿,免其阵前倒戈。”  “明室家眷”四个字颇有效用,皇帝几乎没有犹豫就同意了廉王的奏请。站在陛前的金昊皱皱眉,靠到皇父跟前密奏:“父皇,明濠素得贾瑚赏识,他还是鲁国公主为贾葵请的武师傅,您看这——”  “嗯?”皇帝一愣,“还有这事儿。”  至尊父子在上面咬耳朵,下面已有御史想到这层关系,纷纷出班弹劾贾瑚,皇帝只得降旨:“命贾瑚锁拿明濠进京,着其具折申辩。”  颜氏揽书大惊:“送信的康府家人呢?”  夏莲回道:“放下信就走了。”  颜氏吩咐:“快!备车——备马!”  走到二门处,颜氏已觉察到自己陷进了阳谋:“方来送信的下人你可见过?”  夏莲摇摇头:“不曾见过。”  “捉拿钦犯是禁军的事儿,这会子怕已出宫了。”颜氏稍加斟酌即道,“等我取件东西,先去明邸。”  禁军来去如风,颜氏到底晚了一步,明家早已鸡飞狗跳,明濠的孕妻稚子都被锁拿,阖宅上下乱成一团。  长史不在,春兰扬声喊道:“鲁国公主驾到。”  禁军统领石保出来迎驾,起身后拱手宣示:“臣奉旨办差,请殿下见谅。”  “石国舅,圣旨在此,鲁国岂敢轻狂?”石保乃当朝皇后嫡兄、诸皇子母舅,颜氏自然不能硬保明家,“但请国舅稍待一时,勿惊明宅孤幼。”  “这——”石保深感为难,“殿下有所不知,邸中只有明濠妻子,其父母祖辈都在西山,臣需火速出京捕拿罪酋。”  明濠的长子明嘉只比贾茂略大数月,如今早被如狼似虎的禁军吓哭,看见颜氏大叫“姑姑”,跟前的禁军不耐烦,甩手就打了他一个耳光。  再三陈情未果,颜氏原就恼怒,见状更难克制,从袖中取出一物:“太宗皇帝金牌御令在此,谁敢违逆!”  石保大惊:“臣不敢,万岁!万岁!万万岁!”  颜氏上前扶起跌倒的明嘉,柔声安慰:“有姑姑在,不用怕,姑姑带你找葵哥哥和茂弟弟玩儿去好不好。”  明濠之妻刘氏哭道:“公主,好好的为什么就这样了?相公不会对不起贾大帅,更不会对不起朝廷的。”  “我知道,放心,有我呢!”颜氏安抚道,“你有身孕,好生歇着要紧,我这就进宫。”  皇后一系对颜氏极有好感,石保善意提醒:“殿下,明濠乃前明后人——”  颜氏反问:“那又如何?大青朝哪条例律规定崇祯皇帝的后裔该当死罪?”  “这——”石保语塞。  “石国舅是奉旨办差,我不为难你。”颜氏提议,“我与你一齐进宫,皇上如有见怪,自有鲁国一力承担。”  “这——是!”石保万分无奈。  安顿好明家母子出来,颜氏忽然想起明濠的父祖都在西郊耕农,趁着石保没留意低声嘱咐了冬梅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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