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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国公主大闹忠廉王府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师,这也不难理解,贾珍再不着调也是宁府家长、贾家族长,正经该由鲁国公主罩着的人,这要真是忠廉王下的黑手,知道了不追究的是软货。  宁荣二府对公主大奶奶的敬仰之情好似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别看平日不见大奶奶对珍大爷有好脸色(他们碰面的概率也低),收拾下人也不手软,关键时刻就看出谁是自家人来了。忠廉王多厉害大青朝都清楚,让万岁爷头疼的人物岂能善与?可公主就能亲自上门问罪,扫的忠廉王府一马平川。  要说妻子护短,贾瑚是一百个相信,如果挨打的是贾蓉,这场大闹不算意外,换作贾珍——估计还得责怪凶徒打得轻了,冲这条,他可不像外面传的那样真的以为妻子是为颜面出头。  试探着说了一句,直接被媳妇河东狮吼:“花柳墙外挨了打,国公爷觉得光彩啊?贾葵姊妹不跟你姓,我理他如何!”  贾瑚表面认错,心里仍犯嘀咕:信你才怪!  别管贾瑚信不信,反正该信的都信了,包括躺在床上的贾珍。  贾珍之所以想着跟忠廉王府攀亲,一为心里的龌龊念头,二是觉得靠不上颜氏这棵大树,如今经着一正一反两样待遇,直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病榻上磕头:“我该死,我不知好歹!我是活该!打得实在轻了——”  尤氏在张夫人跟前也忏悔:“您不知道,以前公主冷清,我们并不知道好歹,只当她瞧不上我们,如今有了事儿方明白谁近谁远,忠廉亲王平素都是礼贤下士的和气样子,谁料在背后下这样的狠手?”  “都是一家人,讨个公道是该当的。”张夫人乐于代儿媳卖好,“但公主虽然尊贵,忠廉亲王毕竟是长辈,又没有确凿的证据,实在不好相逼太过,你让珍哥儿体谅。”  尤氏愈发惭愧:“不是公主,我们吃了亏也没地儿说去。”  经过这一出,忠廉王的贤德名声全毁了。  京营节度使自来由勋贵担任,如现今的贾瑚、上任的王子腾以及二十年前的贾代化。  比及贾家凤驹贾兴武,贾珍这个族长在表面看来是没有任何拉拢价值的,其实不然,忠廉王会礼贤下士,冲的还是宁国府对京防营的影响力。好在贾敬明白,不能酿成“荣府忠帝、宁府近王”的首鼠两端格局,忠廉王这才没能得着好处。世人看来,忠廉王摆明是恼羞成怒要给贾珍颜色瞧——顺带让贾家颜面扫地恶心贾瑚。  忠廉王知道这是有人给自己设的局,可纵然查遍了政敌也没有结果,颜氏大闹廉王府后曾亲遣密使前往山西调查,结果却令其惊讶,阎进回书,说当晚确有四人找他,自称受乡党所托捎书而来,又捎了一箱子特产,絮絮叨叨坐了两盏茶工夫才把人送走,拆了信件竟发现里面是白纸一张,他还纳闷呢,次日一早得着老父病逝的消息,慌忙告假回乡,倒来不及深加追究,原已将此事压在了脑后,后头竟有这样的事儿,实在难以预料。  忠廉王左思右虑,觉得阎进也是构陷自己的棋子,时机拿捏的如此恰到好处,自然并非常人所能轻为。  有本事连他府中长史的底细都探查清楚,利用其病危老父下这盘棋,还拉了敦王做人证,举凡大青朝能做到这件事的绝对屈指可数,他的几个兄弟和权贵贾瑚都在其列。  “苦肉计?”忠温王大吃一惊,“这——你是说贾瑚——”  “难道不是?”忠廉王分析疑点,“这件事出来,因着贾珍受伤,外人相当然不能怀疑到他身上。”  “那他还让鲁国公主来闹?”忠温王不大相信,“公主是什么性情你我都知道,就算贾瑚想,她怕是也办不来这种事儿。”  忠廉王看着弟弟:“如果贾瑚瞒着她呢?”  这倒是个问题。忠温王想了一想说:“公道来论,贾瑚还不至于用这等阴谋诡计。”  “这也是我拿不准的地方。”忠廉王微微颔首,“那就只有老三老四了。”  “借刀杀人,渔翁得利?”忠温王比较认同,“像老四的做派!”  忠廉王叹道:“不管是谁,咱们和贾家的梁子是结到明面上来了。”  忠温王踌躇着问:“您的意思是——”  望着窗开飘落的雪花,忠廉王微微一笑:“纵然不为你我所用,也不见得公然作对。”  春节将近,贾家给忠廉王府的年礼就比常例减了三成,这已是要撕破脸的意思,忠廉王听郭王妃提起时置之一笑,表面并未在意。  颜氏的心思虽在朝堂,贾府的下人却毫不怠慢,尤其是四大管家,唯恐正月后的抓阄应在自个儿身上,个个争先效力,支用少了许多,差事倒比往年办的更好。  赖大家的怕自家“雀屏中选”,不免建议将箱笼家私转移一些,赖大看的明白,苦笑道:“我们这位公主大奶奶非比别个,她要突然发难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那是半点儿法子都没有的,为什么早早放了风要抓阄来定,一头一尾给咱们留了俩月时间应对?要这会子轻举妄动,保不齐是打草惊蛇让她拿个人赃并获。”  赖大家的吸口凉气:“你是说公主现在盯死了咱们?”  “我料着公主的意思怕是用置办年节来敲打咱们,哪个像你说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偷转家私抑或办差不利,都是要命的大把柄。”赖大尚属精明,把颜氏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一动不如一静,虽说咱们平日不算得大太太喜欢,可到底是老太太的人,还有吴新登在前面顶着呢!”  赖大家的稍稍放心:“也是。”  吴新登不是傻的,四大总管中独他与二房瓜葛最深,自然得费尽心思避免“中奖”。  颜氏看着条陈略感诧异:“好好的怎么想着要改呢?”  吴新登家的赔笑:“大奶奶,虽说规矩森严,保不齐就有那起子无法无天的小人趁火打劫伪造对牌支取银两物件,奴才的想头是防患未然强于亡羊补牢,与其过后弥补未如极早改正。”  颜氏有了兴致:“你详细说说。”  吴新登家的大为振奋:“大奶奶在库房留个指印,譬如说咱们太太要支用东西,必然是先跟大奶奶说的,大奶奶遣人到库房时除去带好对牌,还要写个领用的单子按下手印,库房这边接了对牌再验指印,两下无误才能取东西拿单报账——”  颜氏笑道:“这法子果然周全,不过我的手印不能外漏。”  吴新登家的略感失望:“是奴才考虑不周。”  “不过你的意思我明白,咱们不妨稍加变通。”颜氏斟酌着说,“刻一方专用的私印代替我的手指,顺便把对牌也改一改,就像皇帝调军用的虎符,现在用木制的,以后改成青铜,将它一劈两半,管家的一半、库房里一半,但凡领用东西,对牌合上且印鉴无误才能开锁。”  吴新登家的竭力奉承:“还是主子想的周到!”  “我不过在你们的主意上点缀了一二。”颜氏吩咐春兰,“我记得福建孝敬了两斤好茶,拿二两出来让你吴大娘回去尝尝。”  吴新登家的喜不自禁:“这可如何受得起。”  “受得起。”颜氏夸道,“你们的主意是利于将来的百年大计,比万千黄金都有价值。”  吴新登家的极为谦逊:“大奶奶过誉了,奴才只是稍尽本分而已。”  颜氏转头吩咐冬梅:“过会儿我写几个字,再描个图,你亲自拿到内务府,叫他们按样刻铸,完事儿后亲眼盯着把模子毁了,别生出事端来。”  吴新登家的暗赞不已:不愧是公主大奶奶,行事再无疏漏的。  颜氏这才说道:“你也去吧,这件功劳我记着,过年时再行嘉奖。”  打发走吴新登家的,春兰近前笑道:“主子,这吴新登实在聪明,用此事表露衷心可比拿旁的孝敬得益。”  “别管是什么心思,主意好就该赏。”颜氏即命预备笔砚,亲书“雅煜”二字作为印鉴文迹,恰巧贾茂跟着贾葵演习骑射回来,又教他写了“荣恩侯府”四个字用于铸造对牌,四大丫鬟都有所悟。  内务府得着颜氏吩咐不敢怠慢,掌司亲在冬梅跟前开工,花用两个时辰即按表样刻了印章铸成十二道对牌,冬梅给了厚赏,拿回荣府更换交差不提。  颜氏这边重铸对牌,第一心慌的却是尚在养胎的凤姐,私下不免紧张的询问平儿:“你说大奶奶是什么意思?好好的怎么就改了章程?”  平儿不以为意:“府里四个总管,只吴新登是二老爷的奶兄,公主整顿内务,他岂有不害怕的道理?自然要挖空心思去卖好。”  凤姐关注的重点却是:“对牌上的字儿是公主教着茂哥儿写的?”  平儿宽慰道:“您是白白多想,等养好了生个与茂哥儿一般伶俐的孩子,老爷太太岂有不为孙子打算的道理?您看宝二爷就知道了。”  凤姐叹口气:“你说的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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