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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出府坐的是马车,主仆四人挤在一处,一路上玩笑几句,反而自在很多。    谢微原也不惯坐轿子,而且这家马车似豪华定制,行进时既平稳又舒适,放置炭炉温着羹汤也不会倾洒半点。内里空间马车极为宽敞,丝毫不嫌拥挤,周边皆有暗格可做抽屉,容纳着折起的案几,可供着熏炉,摆着插花,俱不是问题。    在家中时,子衿私下取笑说,姑娘这马车怕是比公主娘娘的还气派呢,谢微知她不是那等浅薄的婢子,似这般话并不会往外说,但还是多叮咛了她的几位丫鬟几句,以后切不可有此言语。    寻常女子或许只忧心嫁妆不够多,被妯娌姊妹比下去的,而谢微见了她的丰厚嫁妆后,心中却怀了隐忧,担心谢家富贵泼天。直至归宁时亲眼看过,瞧着也就是一般的富商宅邸,无论屋舍、器具、宴客规格等,与她今日在李潜渊的文房中找到的书籍印证,确实没有过于张扬的逾制。    逾制之事,可大可小,富贵之家吃穿用度,多少都会有些超出等级限制的地方。但只要不摆在惹眼的地方,若非有对头要整你,那些细微末节之处平常也无人说事。就好比若是人人都违规了,有的时候也就被抓了典型的那几个自认倒霉。    谢家老爷夫人是明事理的,平日甚为低调谨慎,除了给女儿置办嫁妆的大手笔外,并无夸张之处,在京城之地着实显不出来,这才让谢微略微宽心些。    富可敌国而不是什么好话,尤其是民不与官斗的封建社会,更是未见得会有善终。    谢姑娘道理是极分明的,但眼下程蕙手中捧着的锦囊,不知这是炫富呢还是不算呢……    子衿忍不住程蕙手上瞧了一眼,神色略有几分紧张,问:    “姑娘这是要买地置宅子,还是要看商铺商行?怎的就……”将那五万两嫁妆银子都带出来了呢。    谢微接过静姝递来的温好的一盏的银耳雪梨羹,润润嗓子后浅浅一笑,    “不带上,若是要用银子的时候,再叫你们回去取不成?”    谢微屋内的账目由程蕙打理,而她用的首饰以及金银细软,平日里都由静姝收着。静姝为人心细,从小都是四平八稳的性子,心中只有姑娘的衣食起居,如眼下这般谈论起攸关五万两银子的大事,依然平静地仿佛只是讨论几个铜钱一样,还不如姑娘的发钗可有歪了更重要。    程蕙等人将住主院的小丫头们管束得极有规矩,即便她们都不在家中,也不会有人敢随意进入姑娘的屋子,何况,还有那道石门在,宝库还真不怕被人搬走了。    子衿想着,她们三个跟着姑娘出来,兰芝也不在府中,那还真不知派人回去向谁讨要银两。    本来此趟出来也要带着兰芝的,但她家中有事,今日告假了。    兰芝是三年前来的,她的身契不在谢府,不过是签了三年帮工的文书。按理说,这样的丫头,一般都做些外院洒扫的粗活,若有一技之长比如绣工好的或许能进绣房,横竖是进不了主院,近不了姑娘身旁的。    府中的丫鬟婆子都说她得了造化,入了姑娘的眼,当然也会有一些酸话。又过了几日,管家得了夫人的吩咐,裁减了几个不做事的下人,从谢府跟来的直接让程安派管事的来领人,从外雇的则结算了工钱打发走人,余下的这才一个个绷紧了皮,不敢没事在府中闲逛嚼舌根的。    府上的下人少了三分之一,然留下来的人领的工钱却翻了一倍,虽说要做的活多了些,但个个都欢天喜地。何况本就是分内的活,平摊下来也不算重,只是此前冗余人力太多,互相推诿罢了。    谢微对兰芝的家中境况略知一二,让静姝提前支取了一两月钱给她带回去。子衿私下里打趣说,怕不是姑娘担心兰芝身上的钱不够买烧鸡的。    这话里倒没有不好的意思,并不是嘲笑兰芝走街串巷做些小厮跑腿的杂活,而真正是家养的雀鸟,羡慕天空的自由自在。    何况如今风气还算开明,贵族小姐们上街时,连幕离都不愿带,而是换了轻便的帏帽,望之如从发髻上垂下的一层轻纱,风过去面容隐约可见,其实并无十分遮蔽的功效。    闺阁千金尚且如此,身在仆役的丫鬟们抛头露面就更大事了不算。    谢微心知这些长年生活在内宅大院的丫头们,也是渴望着外头世界的精彩与鲜活的,这也是她出门带上她们的用意了。    至于那五万两的银票,她仔细看过了,就出自京城最大的钱庄,虽说开在天子脚下,一时半会不怕跑路,但她心中还是觉得不很稳妥,想着是否要将银子兑出来。    她大约还记得白银的密度在10左右,黄金约为19……小数点后略略略。    这个时代的金银比价在1:7到1:8之间,若换成金砖的话,她那个装银票的匣子铺满两个就够了。    然而三百公斤重的匣子,怕是她们主仆几人合力也抱不起来吧。    子衿平素性子活泼,心中存了事就静不下来,看着程蕙沉着的模样,忍不住叹道:“到底是蕙姐姐,才能拿的稳。”说着又促狭起来,打趣道:“怪不得人说夫人的金山银山,也都是要从姐姐手上过的。”    程蕙笑道:“我不过帮夫人看看账本,手上何曾拿过这么多银两?只是听闻市井之中,最多那等眼亮的。有人深藏重宝,却因太过重视,时时惦记着反复查看,在那些人眼中就露了行藏。说不得,强自作出些镇定的样子罢了。”    虽是与子衿的玩笑之语,但也确如她话中所言,终究是着紧的,并不如面上一般镇定自若,才会用说笑来排遣一二。    子衿恍然大悟:“既是如此,蕙姐姐将锦囊挂在腰间,当作寻常之物,岂不就不招人惦记了?”    谢微忍不住笑了,连忙用杯盏遮住,轻咳一声道:“你且看一眼街上,但凡有大家小姐出行,哪个不是有仆妇们隔开路人,若是毫无防备地走在人群之中,只怕是不出几步就被人顺走了随身之物。你蕙姐姐的锦囊虽也就值个一两半两银子,可在一些小贼眼中,我们几人的穿戴已是惹眼了,纵然不知其间有多少碎银,也值得冒险下手一试。待到锦囊到手,一打开……好好的小贼,却做成了江洋大盗,岂不冤枉?”    子衿一时听呆了,脱口而出问道:“既已做了贼了,怎么还会有冤枉的?”随即明白过来,姑娘这是拿她打趣呢,立时娇嗔不依起来,静姝抿嘴而笑不言不语,程蕙偏过头去肩头耸动似在憋笑。    谈笑之间,马车缓缓停下,已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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