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这气氛僵持不下之际，忽闻一阵琴音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阵委婉动听的歌声钻入了耳中，歌声惬意畅然，如高山流水般自然动听，更如古泉印月般吟听自然，让人倍感舒适，心旷神怡。 琴音与歌声的配合自然融洽，不难想象定是出自一人之手，只是这歌声虽好虽妙，却让在场的人听着有一丝的怪异，但一时却无人察觉这怪异在哪，直到赵天凌开口。 “这是……三皇姐的人？” 在外人看来，赵天凌说话的声音向来是不轻不重，语调从不刻意控制却每每都是恰到好处，声音也不似成年男子那般洪厚有力，反而更偏女子一些，稳妥且清亮。 而怪就怪在此处，那楼外吟唱之人的声音竟与赵天凌的十分相像，不仅如此，就连语调都几乎一模一样，若非赵天凌本人就站在他们的面前，那他们一定就会以为如今在外吟唱之人便是赵天凌了。 “君影一开始让我印象深刻的便是她的声音，其次才是她的容貌，说实话，一个纤细柔弱的女子能有着这样一副清亮的嗓音还真是我始料未及的，否则我也不会在七弟开口叫我的时候愣住了。”赵羽阳看着赵天凌笑着解释道。 “章君影？那个西域来的奇女子？听说她自来了三皇姐的德莱楼后从来都是以琴音示人，从未一展过歌喉，今日是怎么了？竟能琴歌共鸣。”赵天逸好似惬意的瞥了一眼琴歌传来的方向，剑眉微挑，神情愉悦。 “不愿意唱歌那是人不对，如今我们这么多皇子聚在这里，那女人自然是要极尽讨好攀龙附凤一番了。”赵天峰此时正一脸的得意之色，之前的不快似乎全都被抛诸在了脑后。 赵天凌闻言有些嗤之以鼻，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轻笑着，“皇子的身份对有些人来说尊荣富贵，但对有些人来说却还不如一个寻常百姓，六哥未免将皇子的身份太高看了些。” “你……” “六弟，切不可妄自菲薄，能入的了三皇姐眼里的人，想必绝不是一般的等闲之辈泛泛之人。”赵天佑拍着赵天峰的肩膀，抬头看着赵羽阳笑道。 “若真想知道，我便让她上来与你们见一见不就得了？”赵羽阳似乎对自己的人很是看重，话音未落便亲自移步窗边，向着楼下画船喊了一句，“君影，上来见见客人。” “请承阳公主与各位贵宾稍作片刻，君影稍后就来。”画船中传来一个声音，毋用细听，竟比唱歌之时更似赵天凌的声音，无论是从语调还是尾音的部分，与赵天凌简直就是如出一辙，就好像楼上楼下站了两个赵天凌一般，透着丝丝的诡谲。 不稍一会，门口便传来了一阵轻柔的步伐的声，紧接着不稍片刻众人便眼前一亮，一个身着淡紫色霓裳面带轻纱的女子就出现在了几人的眼前。 步子轻盈曼妙、衣裳飘逸如风，带着一股清淡的荷花香气，瞬间夺人目光。 只见那女子向着几人微微欠了欠身，一副娇弱柔美的样子，“君影见过几位贵客。” “既然知道是贵客，那碍事的面纱还带着做什么？真当自己是容貌冠绝天下呢？”赵天峰抬高了头，斜眼瞧着，细长的瑞凤眼中带着些鄙夷的神色。 章君影闻言面色一僵，到底是个女子，遇到此种令人尴尬的局面也只能窘迫的伫立在原地，踌躇不前。 赵羽阳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转身看着赵天峰不怒反笑，“六弟这是在变相的说三姐识人不知吗？” “三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样子赵天峰似乎是忌惮着赵羽阳的，忙想解释，却支支吾吾了一会仍想不出好的措辞，最后只能一甩手，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道：“我这也就是跟她开个玩笑，玩笑而已，三姐可别当真了，真的是玩笑。” “好了六弟，三皇姐不是小气之人，断不会与你计较的。”赵天佑在一旁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的拍了拍赵天峰的肩膀道。 “三皇姐一向是慧眼识人，能入得了三皇姐的眼又能被如此看重的，想必定有她的过人之处。”赵天逸看着面色逐渐已经平淡下来的章君影，笑着说。 “还是五弟会说话，你们瞧瞧羽阳的脸色。”赵天麒指了指正笑得一脸得意之色的赵羽阳，继而又转向赵天峰，故意皱起眉头道：“六弟，不是大哥说你，你这说话如倒水有什么倒什么的性子真该改一改了，否则以后哪个大臣的千金敢跟你谈及婚配啊？” 赵天峰闻言瞬间站了起来，“不是！二、二皇兄至今都还未婚配呢，他之后还有三皇兄、还有……怎么着也不该轮到我啊！” 赵天麒却摇了摇头，无奈的语气中透着些认真，“这种事也不是非得按长幼有序的，父皇虽着重门当户对，但也一向奉行情投意合、两情相悦的婚姻，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没有给你们按照政治的要求去任意的指配一段婚姻，却惯的你们一个个的都将自己当成了孤家寡人般，全都将人生大事抛诸在了脑后，这也就是父皇暂时无瑕顾及这些，我看待七弟的成人礼过后，你们若再无动静，父皇恐怕就要亲自为你们指派适合的人了，到时候要是自己不中意了，也怪不得父皇不给你们机会了。” 赵天麒刚说完，坐在赵天逸旁边的赵天凌便敏锐的察觉到了三道特别的目光看向了自己，抬眼的一瞬间却只来得及看见赵天佑急忙错开的眼神，而另外的两道却没能发现。 “大哥，今日好歹是我们兄弟出来喝酒的日子，干嘛非得说这事啊？”赵天洛颇有些埋怨的道，“反正都没有中意的，就算到时候父皇真的随意指派了一个，那也只能接受不是，感情又不是不能慢慢培养的。” “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不错，但若是培养不出来呢？”赵羽阳一盆冷水就这样浇了下来，刻意忽略了几人或疑或惊的目光，放缓了语气继续道：“依我看你们几个不妨在这之前多注意注意各家官员大臣们的千金，万一真有合适的，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啊，就比如尚书陈维的女儿陈曦、侍郎吴越的女儿吴语纤，哦对了，还有大哥的小姨子，沁水县官周远航的独生女周芷儿，倒是听太子妃嫂子提起过，似乎对七弟还挺上心的。” “不过是见过两面罢了。”赵天凌淡淡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仿佛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 赵天峰此时却突然的来了兴致，“大哥，那个周芷儿是不是就是小时候来宫里与我们一同呆过一阵子的女孩啊？” “这么久远的事你倒是记得。”赵天佑故作惊讶的看着他，心里有些好笑，难得赵天峰竟会如此用心的去记住一个女孩子。 赵天麒想了想，点了点头，“是倒是，不过你们小时候见过吗？我怎么不知道？” 其他人也一副等待真相的表情，赵天凌对此却无多大的兴趣，眼神流转见却发现一直如同隐形人般与他们格格不入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的赵天浩此时正默默地看着立在赵羽阳身旁的章君影，眼神竟难得的柔和没有一丝一毫的冰冷，而章君影的注意力则完全的放在一众说话的人身上，似是在极力细听着什么一般。 “既然君影姑娘是三皇姐极为看重的人，如今来也来了，何不为我们抚琴吟唱一番，也好让我们见识见识这过人的本事。” 赵天凌突然开口打断了赵天麒与赵天峰的对峙，前者意犹未尽似有不甘，后者却舒了口气第一次对赵天凌的话不感到厌恶，反而有种感激的错觉。 几人这才想起被他们晾了许久的章君影，一时都有些歉意，对赵天凌提出来的建议也就自然十分赞同了。 “既如此，君影便献丑了。”章君影微微欠了欠身，缓步走向早已备好的琴桌旁，轻撩衣摆轻盈入座，青葱般的玉手搭在琴身上，指尖微动，轻柔和缓的旋律便飘了出来，下一刻，婉转动听的歌声也随之而出，歌声平缓安逸，柔和动人，所唱曲目直射人心扉，恍惚中有种虚实不定的感觉。 直至一曲终了，众人仍旧回味无穷。 “如何？”赵羽阳满意的看着一众人的表情，面上竟是得意之色，“君影的本事你们都见着了吧？如今还会有人觉得她是名副其实吗？” 心知她是在提之前的事，赵天峰也知道自己背理，只得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傻笑道：“三皇姐真是厉害，慧眼那什么人，绝对的实质名归。” “那叫慧眼识人。”赵羽阳有些无奈的接到，又转向章君影，“你先下去吧！” 章君影闻言乖顺的点了点头，向着众人施礼道：“君影先告辞了。”便转身抱起琴走了。 “来来来，喝酒喝酒，今日出来的主要目的便是喝酒，这么长时间却连一半的酒都没喝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只是出来吃饭的呢。”赵天洛招呼着大家，快速的将每个人面前的杯子都斟满了酒，继而又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道：“来，祝我们的七弟在即将到来的成人礼上，正式踏入成年。” “好！” 八只相同的酒杯，八只不同的手，八个不同性格的人，各自怀着不同的心理，或真心或假意的为着一个人，在这一刻共同举杯，迎接凤天最后一位皇子的成人礼。 喧闹的场合总是很快过去，当夜渐渐归于平静，欢聚的人群也一一散开，伴随着灯火渐渐暗去，也各自回了各自的地方。 皇宫大内，依旧守卫森严。 当赵天凌带着身淡淡的酒气回到永和殿的时候，迎接她的却并不是小依，而是在德莱楼碧海朝阳阁中邀她同饮一杯的陌生人。 而对于这个陌生人的到来赵天凌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就只是淡淡的瞥了那人一眼便要绕过他进屋了。 “等等！”那人一下子张开双手拦在了赵天凌的面前，“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来找你吗？” 赵天凌抬眼看他，语气平淡，“不想！” 也不想知道我是谁？”那人有些急了。 “不想！” “更不想知道是谁派我来的？” “不想！”赵天凌的语气仍旧没有波澜，却又继续道：“卫殃，你的少主是尹子秦，他若是知道你在没经过他允许的情况下就擅自的来找我，你说，他会是什么反应？” 那人明显的一愣，语气中带着惊疑，“你怎么知道的？” 赵天凌看着他的脸，酒后的漆黑眼眸似是染了淡淡的一层水汽，却仍能在皎洁的月光下黑的有些发亮，“尹子秦的易容术我见识过，虽不是毫无瑕疵却也能够堪称完美，你若是他指派而来又怎么会顶着这样一件挫败的物品而来？” “我……”卫殃突然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却并不是因为被揭穿，“我只是想确认我哥到底有没有伤到你……” 赵天凌却突然向前一步逼近了他，带着淡淡的酒气声音有一丝的暗哑，目光锐利，“你不该来，别忘了你的身份。” 卫殃睁大了双眼，近在咫尺的脸庞上是酒后微醺的嫣红，锐利的目光中似是带了些迷离，酒香伴随着若有似无的冷香传入鼻间，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等再回过神来时，赵天凌已退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目光不再锐利，只是淡淡的看着他道：“明日之前尽快赶回去，这之后别再来找我。”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独留卫殃一人对着宽厚的高墙无声伤怀。 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着，想放松却怎么也放松不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赵天凌离开的方向，最终不甘愿的一甩手，纵身一跃，如鬼魅般消失在了原地。 暗淡的夜即将过去，耀眼的黎明也即将来临，一同浮现的，还有很多隐藏的东西，比如硝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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