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颠簸簸,景物变化无数,南暝澈支颔盯着身旁闭眼冥想的伏音很久,嘴边渐渐浮现出笑意。他伸出手,轻轻搭在她手背,不由令后者惊醒,忙抽回手佯装无事,凝神看着窗外。 盎然的景致跌撞着涌入伏音的眼帘,与幻璃丝箩不同,这里显然没有被大雪侵蚀被战争洗礼的迹象,百姓个个洋溢着幸福的笑脸,像是未经世事的孩子,这里繁华的街市、穿着各异的人、恢弘的建筑无一不在向来者炫耀着这座城的富有。 原先就听说,北璃、南暝、西泽、东芜,若是论富饶,数南暝为最。现下看来,果不其然;那么,他们的掌权人,坐在自己身旁的这个人,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挑起战争残害忠良?果然,一个人的欲望无穷无尽,一座城的欲望也无穷无尽。 “王妃怎么不看了,”见伏音放下窗帘,南暝澈将身上狐裘褪下,撑开扇子,漫不经心观望着,“莫不是因我朝过于繁华,一时间令王妃有些应接不暇?” 伏音本想出言反驳,却见那人拿着先前赤凌的扇子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想起之前那名将士所言,不由心中一紧:“陛下既夺了赤凌之物,又夺了赤凌之貌,那么真正的赤凌到底在哪里?” “王妃怎会认为是我夺的,”他邪笑,似是恶作剧的孩童,“问题的答案很简单,因为本王就是赤凌。” “你!”她刚说一个字,便扭过头去,不再搭理他。 见伏音如此,他眸中异样的光慢慢暗淡下去,随后又言道:“好了,本王骗你的;想必之前你也见到他了,时间过去这么久,他除了自己的名字什么都忘了。” “真的是……”伏音一时间悲喜交加,想到身旁人面具下的那张脸,不由眼中一凛,“那么你……” “如你所言,我为乔装成他,夺了他的面容。” “南暝澈,你好卑鄙!”她无法想象赤凌究竟遭受了怎样的痛苦,囚禁、易容、失忆,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拜他所赐! 当她咬牙切齿对他怒目时,他好似无关痛痒地笑笑。卑鄙?说得对,我的确卑鄙! “伏音,你最好搞清身份,你所犯下的罪,南暝王室不会轻饶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还有……”南暝澈将狐裘裹在她身上,慢慢凑近她,“你的赤凌哥哥自愿为奴,被我调去前线,不久后就要保家卫国、抗击幻璃了!” “什么?” “是幻璃幼主出言不逊在前,这愿不得我,王妃自小聪明伶俐又识大体,定然不会怨本王的,是吧!”容不得她说半句,他挑开帘子,随即拉她下了马车,“到了,我有奏折未批先行一步,赤凌,你先带王妃从雀霞门进去。” “是。”赤凌毕恭毕敬地向南暝澈行礼,后者满意地笑笑,随后在伏音的怒目中离开。 所谓雀霞门,不过是南暝王宫的隐蔽小门,城中王臣贵族鲜少路经此地。所以,当伏音跟着赤凌绕过层层谜障,窥探到此入口的真面目时,不由讶然不已,细想正宫中尚且坐着一个“自己”,南暝澈自然是不会让自己走正门,令王宫众人发现他桃李代僵的。 思虑至此,伏音不由更加糊涂。南暝澈既然已经找来羽殇做她的替身,又何必煞费苦心扮作赤凌找回自己呢?况且……她看了一眼为她领路的侍从,心道:自己刚才是被欢喜冲昏了头脑,南暝澈又怎会这么好心告诉她这个人就是赤凌? “王妃请随奴进去。”赤凌被她的眼神惊到,把头埋得更深了,进而毕恭毕敬道。 对比记忆中赤凌的模样,伏音只觉疲惫:“你叫赤凌?” “是。” “你是从什么时候在王城里任职的?” “奴脑中受过创,七年前被王上所救,自愿为奴,以儆效尤。” “哦?”语调微微上挑,伏音笑意不减,盯着埋首的所谓赤凌看了良久,后者手指不禁微抖,她的心也渐渐凉下去。 南暝澈,你当我还是天真的小姑娘不成,你说什么我便信什么?寻常人回答问题,问什么便答什么,这个“赤凌”答得倒是出乎意料的详尽! “走吧。”她笑意盈盈,踏入雀霞门。 门后,是另外一番天地。 光与影、枝与叶的交替掩映下,宫中红墙黛瓦愈发醒目,回廊扶手旁用钛金水刻着南暝文,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幻璃也有回廊,却不似这般“卖弄”,那里偏重于古朴,颜色大多是浓黑的,可与檐上终年不散的积雪构成一幅泼墨山水画。凭此一点,伏音便已深切感受到南暝与幻璃的不同。 “王妃,前面就是凤栖宫了,”侍从指着由大理石、鹅卵石拼接成的大道,“奴这就告退。” 伏音颔首示意,看着路旁展露新芽的梧桐沉默不语。 子夜,我已经到南暝了,你呢,在丝萝过得怎样? 她闭上眼,听着风在耳畔呢喃,眼角渐有清泪滑过。 兴许是伏音的红衣太过引人瞩目,没过多久,一尖刻声音便打破沉寂:“你是谁?” 伏音拭干泪水,直视说话者,只见那人身穿浅粉水袖百合裙,头戴垂帘鸾鸟金珠钗,掐腰一脸嚣张地指着自己。 或许是伏音的勾唇浅笑刺痛了她,这丽人在怔忡几秒后,立即嚷嚷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在凤栖宫周围兜转,还敢对本宫的询问毫不理会,来人!给我好好教训她!” 在这丽人的眼里,伏音不过是个不懂规矩、样貌姣好的宫女,教训一下没什么大不了,谁知,身旁人刚上前一步,伸出手来,却被伏音硬生生抓住,推了回来。这一推不要紧,刚好砸在她身上,令她重心不稳踉跄而倒。 丽人感到自己受了奇耻大辱,被身旁宫女们扶起后,却见伏音一脸坦然地站着,顿时怒不可遏:“你怎敢!” “贵人都敢我为什么不敢?”伏音不再看她,随意打量一旁风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你!”那贵人又惊又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见伏音红衣灼烁,步步向她逼近,抬眼扫向她:“哦?凤栖宫周围不准有人徘徊?那贵人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何?”显然是发现到伏音脸上狰狞的疤痕,她惊恐着叫出了声。 “大胆!我家丽贵人岂是你等庸俗之辈能够盘问的!”“沫儿!”一旁的侍女相比之下倒是有胆量得多,但其很快就遭受到贵人的制止,伏音不由打量了一下那个叫沫儿的侍女,但见她未施粉黛,五官秀气,脸颊生得圆润,一副瞠目护主的模样。 “庸俗之辈?”伏音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她,不由觉得可笑,默默重复一句,沫儿便像是下了巨大决心似的,鼓起腮帮应了句:“对!你身为宫女不做好本职工作,打扮成江湖浪子的模样,顶撞恐吓贵人,不是庸俗之辈是什么?” 在沫儿眼里,丽贵人就是她的天,任何人都不可以冒犯欺负她的主子,所以伏音的这番狂傲言语显然是触犯了她的底线。伏音更觉得这个叫沫儿的宫女有意思,也为她的天真与固执隐隐担心。 忠诚,施在好人身上,可使万事安康;若是施在坏人身上,怕是会惹祸上身或是助纣为虐。简夕就是错信了南暝澈,才渐渐丢失自我,最终失了性命。 至此,伏音不由瞟了一眼被沫儿奉之为信仰的丽贵人,却见后者像是看见了什么救星,佯作一副挨欺负的模样,楚楚可怜地望向后方,酝酿良久才弱弱发出几个音:“姑母——表哥——”那声音嘤嘤啼啼,辗转不散,像是遭受了天大的委屈。 沫儿怔怔地看着她那我见犹怜的主子;伏音只觉得胳膊上鸡皮疙瘩骤起,往后一转便看到着装华贵、雍容慈目的老妇人,和摘了面具、顶着赤凌美人皮的南暝澈,她先是诧异,后是嘴角微翘,冷冷观望,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丽儿,你这是怎么了?”她的姑母见小侄女如此模样,不由关切不已。南暝澈无奈地看他的小表妹一眼,又抬眼紧盯着伏音,眼中不悦,似是告诫。 怎的?如今苦苦寻我来,方知不称心,欺负了你的青梅竹马,又不乐意了? 伏音挑眉,眼中含笑直视他。 “姑母——”丽贵人泣不成声,太后立即面色一肃,指着沫儿问:“你告诉哀家是怎么一回事!” 沫儿刚想开口,却听丽贵人抢先一步道:“丽儿赏花回来路径此地,见到一宫女在这里偷懒,不过说了她几句,她就出言顶撞,还推倒我,吓唬我,姑母姑母,就是她,她穿得这么伤风败俗,定是想魅惑表哥,姑母,你可得给丽儿出了这口恶气啊!” 伏音心中暗笑数声:伤风败俗?你懂什么,这叫异域风情。 太后听闻小侄女如此言语,将伏音漫不经心的神情尽收眼底,面色更加难看,朝着伏音开口:“跪下!” “臣妾不跪,臣妾不知所犯何罪!”伏音应声开口,婷婷伫立,神色淡然。丽贵人听伏音自称臣妾,不由大失所望,便偷觑了表哥一眼,后者神色如常,唇瓣含笑,目光紧随着伏音。 “澈儿,你何时封了这么一个不守规矩的野丫头,赶紧废了她,贬为庶民!”太后看向自己的儿子责怪道。 许久不见儿子回答,太后不由诧异,觑了他一眼,却见她口中的野丫头向她施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礼,听其徐徐开口:“母后请您三思!臣妾初来乍到,私服未褪,想在宫门口转转,不曾想偶遇丽贵人,丽贵人不认识臣妾,便认为臣妾以下犯上,派手下侍从教训。奈何身边无人,臣妾无奈只得反击,不慎将丽贵人推倒。臣妾自认做事坦荡,不料竟遭人构陷,母后若是以为臣妾有错,那便废臣妾妃位,但那势必会引起两国非议,影响两国邦交。” 太后讶然一瞬,继而恢复常态,似褒似贬说了句:“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又转脸看向尚处于震惊的小侄女,语气不善:“丽贵人,你可知错?” 听到自家姑母换了称谓,丽贵人霎时白了脸色,想到面前那个张牙舞爪的小妖女竟是王妃,她不由冷汗直冒,重重跪地:“丽儿不识王妃身份,没有冒犯她的意思,姑母、王上你们不要生气,都是……都是她!”丽贵人指向沫儿,后者一脸茫然,“是她在挑拨离间,说王妃庸俗不堪,一看就像……” 伏音微微蹙眉:太后也只是看在自己是幻璃公主的面子才表象上向着自己,她本可道歉求太后宽恕,现下却一点责任都不愿意担,将所有罪责都推到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侍女身上,无非是自私心在作祟!这种自私自利的人真是可恨又可悲! “娘娘……”沫儿喃喃道,马上惶然跪下,向着太后重重磕头,“我没有,我没有,太后……” “大胆贱婢!来人,拖出去……” “母后且慢!”伏音自知太后并非不明真相,而是有意袒护自家侄女,即使说出事实也毫无益处,斟酌些许,言道,“沫儿年纪轻不懂事,冒犯了臣妾,倒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不如交由臣妾好好管教,母后意下如何?” 太后不由多看了伏音一眼,见后者眼中澄明,静默许久,道了句“就依王妃的话吧”,就撇下众人离开了。丽贵人脸色一半白一半红,见姑母走了,瞪着底下泣声不止的沫儿,对伏音嫣然笑道:“姐姐别生气,都是这小蹄子的错,若不是她从中挑拨,妹妹怎敢调姐姐的不是!宫中佳丽甚多,偏偏我与姐姐先相识,姐姐,你说这称不称得上是一种缘分呢?” 伏音扯扯嘴角,不发一言,将跪在地上的沫儿扶起,拍拍她身上的尘土,轻声问着“疼不疼”;沫儿怔怔看着她,连连摇头。 感到自己被视若空气,丽贵人恼怒不已,只因陛下在此,她按捺住心中怒火,咬牙切齿似笑非笑向伏音道别:“姐姐先忙,妹妹走了。”刚走一步,便听身后人问: “沫儿,南暝宫的告别礼就像她刚才那样简单吗?” “回娘娘,并不是,后宫众嫔需向娘娘作揖才可以离开。” “哦?那么……” 丽贵人不笨,她知道伏音提起此话题的用意,心中默咒数声,方转过身来,发现自家表哥站在原地,便收敛住心性,佯作出受委屈的模样,拉起裙裾跑到伏音面前,倔强而不失温婉地朝着她作了一辑:“姐姐这可满意?” 伏音像是对她的行为颇为震惊,睫毛弯弯笑道:“妹妹真是有礼貌,走了这么远,还不忘跑回来向姐姐行礼,姐姐怎会不满意。” 丽贵人嗔怪地看向南暝澈,后者却是一笑而过;她便再也按耐不住,“哼”了一声走远了。 “沫儿,以后你便跟着我,”伏音轻抚着沫儿的头,“我保证,像刚才那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 听闻此话,沫儿哭得更凶,再度跪下:“娘娘,之前是我错了,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那么说你,以后娘娘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沫儿,你又错了,在我眼里,你是你自己,有权利去干自己想干的事,没必要万事都听从于我。”伏音将她扶起,“在我这里没这么多规矩,不用动不动就跪,还有,你先去趟太医院包扎下额头上的伤,再回凤栖宫待命,凤栖宫不养不懂得照顾自己的人。” “是,娘娘!” 看着沫儿蹦跳着远去的背影,被晾在一旁许久的南暝澈忽而开口:“不惜得罪两人,搏取一人忠心,王妃斟酌损益后得出的结果,当真令人瞠目。” “哦?”伏音忽然觉得异常可笑,面色微寒,紧盯着眼前人,“陛下,一味利用别人、欺骗别人、讨好别人,真的那么有趣吗?” 南暝澈一转头便发现她眸中流露出的不屑。 他面色微变,笑意不减,目送着那袭红衣走向路的尽头。 ……“或许在陛下眼里,名利,权益,财力异常珍贵,但在伏音眼里,它们一文不值。” 最后,她是这么告诉他的。 伏音,你可知,并不是你认为,有些东西廉价,它就会一文不值;也不是,你认为有些事不必做,它就不需要做。 伏音,你终归会踏上我的道路。 即使,这也不是我愿看到的。 “陛下,王妃可能已经知道我……”“赤凌”向他汇报。 “许墨,我知道,不然,”南暝澈赫然睁开双目,笑意奇诡,“陪我演出戏。” “拜见娘娘,奴唤璎珞,王上派奴来照顾娘娘起居。”刚打开院门,便有丫头向她行礼。 “你认得我?” 璎珞笑而不语,眼眸弯弯,煞是好看,竟伏音鉴定,是个美人胚子。 “你是这里的……丫头?”这么漂亮的人,南暝澈为什么不纳入后宫? “娘娘是见奴婢太好看,嫌弃我不成!”璎珞戏谑道,一时间令伏音结舌。这么……率真的女婢,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不、不嫌弃。” 璎珞吩咐几个女婢打开了房门,垫好坐垫,备好茶水,领伏音进屋。 “……凤栖宫是由王上亲自设计,派人建造布置而成。自建成以来,日日由专人打扫,风霜雨雪从未停歇,奴婢来这里有一年了,桌椅摆放、器具布置还是照着原来的模样,娘娘,你看看,可满意?” “你说…这宫殿是陛下设计的……”伏音看着周遭的一切,觉得恍然若梦;只因这里与她在幻璃的住处有九分相像。 “是。” 南暝澈?怎么会是南暝澈!在伏音的设想里,赤凌被关押在南暝澈的宫里的暗室中,帮他画出自己的厅内布置,让他做足了钟情帝王的形象,以欺骗…… “娘娘,王上这么喜欢你,当初你为什么要……”璎珞见伏音眸中有泪,自认是自家娘娘被陛下真情打动热泪盈眶,不由脱口问道。 “在这期间,宫中可有旁人来过?”伏音对她的提问不置一词,反问道。 “除了王上偶尔来这儿坐坐以外,就没人进来过,就连羽翔宫的那位来了都被奴婢拒之门外,因为王上曾经吩咐过奴婢,凤栖宫是给未来王妃住的,决不能有半点马虎!”璎珞学着南暝澈的腔调,灵动的眼睛一眨一眨,偷觑着伏音的神色,期望能从其上看到一点羞恼,可惜伏音只是含笑地看着她,斟满一杯茶水。 “奴婢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娘娘回来,璎珞发誓,以后一定保护好娘娘,不让娘娘受半点委屈,否则……” “你累不累,喝口茶吧!”伏音将斟满的水递给她,一脸真挚。 璎珞讪笑:“……” 在南暝的第一天,伏音没有遇到羽殇,仅仅从璎珞的话里得知她住在羽翔宫。她记得昨日自己对子夜说过的话,她会尽力说服羽殇,说服南暝澈……想着想着,伏音渐渐有了睡意,吩咐璎珞更衣熄灯,迎来的却是后者不解的问句:“娘娘不等王上吗?” 伏音顿时睡意全无、头皮发麻,笑道:“陛下政务繁忙,应该不会来吧!” “不,以前娘娘没来时,王上晚上闲暇经常来殿中坐,有时吹箫,有时喝茶,有时也只是转转。”璎珞重新填了灯,“娘娘知道奴婢为什么能一眼就认出您吗?因为我见过您的画像,一直被王上视为珍宝的画像……”伏音心中剧震,半响无言,想到他扮作赤凌时对她说的言语,她不由茫然了。若一切只是她之前以为的作秀,那璎珞所说的又是何意? 命璎珞拿好笔墨纸砚后退下,伏音坐于桌旁临摹字帖,写累了,就一手托腮,以肘撑桌,观望着一旁的烛火,烛火跳跃,忽上忽下,不由让她思绪飘远,她忆及最初,他扮作赤凌救下她,又顺理成章般演了一场又一场的折子戏;又忆及昨日,他说会告知她真相,告知赤凌所处的地方,可如今看来,他当真是什么都不肯说,打算编制一个又一个谎言的网,令她困于其中…… 烛光窈窕,伏音望它的眼眸渐趋迷离…… 所谓真相,究竟是什么?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当初枫叶林里子夜欲言又止的神色,心头泛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夜,烛光燃尽,蜡炬成灰,伏音伏案到天明,南暝澈没有出现。 “可能王上昨夜太忙,所以……”璎珞一边替他做解释,一边偷觑着伏音的脸色;伏音只是笑笑,不言语。 第二夜,月色入院,凤栖宫彻夜未眠。 沫儿也帮着璎珞打圆场:“娘娘,我听说王上近日都很忙,要不娘娘去御书楼看看王上?”伏音起身作画,画得文竹寒梅傲然立于风雪中,轻声开口:“陛下既然有意躲避,我又何必前去叨扰?” 再一夜,明月依旧,伏音屏退众人,独自在院落里荡秋千。 云舒云卷,风去风来,倒也算是逍遥自在。望着天上的明月,她想起父王母后的脸庞和待在幻璃丝箩的时光,继而慢慢闭上双眼。她没有一刻忘记过:她要查明一切真相,让事件的始作俑者为父王的死付出代价!可如今,除了以诗以画以游玩来消磨时光外,她还会做什么?南暝澈接连三日不曾出现,她能怎么办? 她已然参透了南暝澈此举的目的:他在空耗她,视她如同囚鸟,冠之以名,约之以礼,给予看似是他力所能及的所有,可他却忘了,人最需要的不是这些虚名与实物,是他人的陪伴!他却以这种安逸祥和的表象,一点点虚耗、凌迟,让她沉湎于过去…… 很好,很好,南暝澈! 明月的余晖映着她的双颊,皎然夺目。 从他身上,她终于明白,击败一个人的最好方法,是从不给那人接近自己的机会。 你南暝澈明白得可真是透彻,可我伏音又怎会让你称心如意? “璎珞,羽翔宫在南苑,对吗?”最后,她睁开双目,如是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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