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衙役领了令牌,朝上一揖,出公堂去了。主官也退堂暂休,栅栏外的围观者趁此空档又议论起来,有赞叹二女美貌的,有议论案情的,又有说怎么主官审了半天也没见动刑,动刑最好就打板子,脱了裤子那才叫美。 蒋平听得这番混账话,气得火冒三丈,抡起拳头就要往身后那人身上招呼。韩彰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手:“四弟,你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不准造次。” 谁曾想,身后人是个话唠,韩彰只觉自己的耳中嗡嗡作响,就像无数蚊子钻进了耳朵里一样。回头一望,却见身后人山人海,不知何时聚集了这般多人,他又有些吃惊,心想难道京城的百姓每日皆无事可作,就等着府衙开堂审人。他心烦不已,踮脚往外张望:“都已经晌午了,老三和展昭怎么还没回来?” “怕是宣泰楼离此处远吧。” 有那两个人在,哪个劫匪还不是手到擒来。卢方原不担心展昭和徐庆捉拿不回劫匪,他回头张望,透过层层人群,正巧看到一个乞丐走过影壁,不是杨景春是谁。 “二弟,四弟,五弟,你们看是谁来了。” 韩彰、蒋平与白玉堂三人同时回头,见是杨景春,见他站在人群外,抓耳挠腮,无从下脚。蒋平见他这副模样,悄悄对白玉堂道:“还好咱们来得早,否则就跟他一样挤不进来了。” 开封府衙门共有两处牢狱,其一位于长宁巷的开封府狱,其二乃由司录司直接管理的牢狱,这里主要关押官员及一些待审人犯。司录司下设的牢狱像是一副棺材坐落在开封府一个偏僻的角落里,这里常年无人光顾,寂静得像是死人的陵园。 问询室里吊着一位身穿青衣的美丽女子,她已被吊了一个时辰了,与她同时被抓进来的另一名女子不知被关到了那儿。她全身冷汗直冒,手早已经被吊得没了知觉了,她垫着脚尖,这才稍微踩着一点地面。但更令她心慌的是被关进来以后既无人审问,又不刑讯逼供,只将她吊在这里,那因何抓她? 这太不合常理了! 她越等越心慌,越等越害怕。就在她忍耐不住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只听得有人说:“大人有令,传王莺儿上堂。” 这时又有另一个人说:“这王莺儿还没审呢。” “不用审了,另一个女的全招了。等一会儿就会在堂上指证她杀人,她就等着被砍头吧。” 轰—— 那被吊着的青衣女子只觉全身发软,见两个牢役凶神恶煞地朝她走来,她吓得魂都没了,这时哪还顾得其他,声势力竭地喊了起来:“官爷!人不是我杀的!是明月!是她杀的人!” 啪! 惊堂木拍在桌上,包拯道:“王莺儿,你指控明月杀人,可有实证?” 王莺儿披头散发地跪在堂前,双手双脚抖得更厉害了,犹如筛糠。她偷偷瞅了瞅跪在身旁的女子,那女子穿小袖紫衣,头上绑了一条抹额,压低了声音,朝她骂道:“蠢货,那是他们诈你的!你自己就把自己卖了!如果你不说,他们一无人证,二无物证,如何定你我之罪!” 啪! 包拯朝那紫衣女子道:“明月,你若再影响她人作答,本府就先治你藐视公堂之罪!” 明月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眼中一丝戾气一闪即逝。 王莺儿就算再蠢,到了这时也知道自己中了开封府的攻心之计。可是口供已录,已无转圜的余地。她闭上眼,那天晚上的一幕就像是昨日才发生的一样…… ~~~~~~~~ 王莺儿站在竹帘前,其他名伶也同她一样都站在竹帘前,她们透过密集的竹帘依稀能看见高台上的演奏者。就在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聆听之时,王莺儿却无心欣赏,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她心里既忐忑不安又有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窃喜。她按照约定早早地站在辛冉冉与柳青芜之间,不时偷偷观望二人,随着其他人的上台,她的心也越跳越快…… ~~~~~~~~ “回大人,的确是明月杀的辛冉冉。她妒忌辛冉冉,怕她夺了花魁。三月六日曲斗那晚,她上场时突然走到辛冉冉身后,趁她不备,一刀刺进了辛冉冉的胸膛,这是小女子亲眼所见。” “柳青芜可曾看见?”包拯问。 王莺儿摇了摇头:“小女子以身体挡住柳青芜的视线,再加上她当时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方,根本不会去看其他。” “你与明月以前可认识?有无深交?”包拯又问。 “并不相识,更无深交。” “既是如此,你如何肯替她掩护。” “她……”王莺儿一怔,断不料主审官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她……她拿住了小女子的一个把柄,要胁小女子,小女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包拯双眼微眯,见那女子眼神闪烁,心知她有所隐瞒,连忙追问:“是何把柄?” “是……是……” “说你是蠢货,你还真是蠢!说不下去了吧!”明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又朝包拯说:“大人,其实被人要挟的却是我明月。” ~~~~~~~~ 傍晚过后,太阳的余晖也收敛了光芒,地上的一切都变得昏昏沉沉起来。就在这时,一人慌慌张张地穿过了月洞门,朝小花园奔去。她头发有些散乱,气息急促,不知是因她刚才还在练舞,还是此时心急奔跑所至。 马上比赛就要开始了,这等时候偏又遇到纠缠不清的人,她不是收了钱了么,怎么又来找我。 明月姑娘。 明月一见叫住她的是一上了年龄的妇人,脸上血色一下褪去:刘妈妈。 现在明月姑娘身价非同以往,可全是我刘妈妈的功劳啊。 刘妈妈,你这么说是何意? 姑娘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钱不是已经给你了么! 嗳哟,是我婆子命不好,拿了姑娘的钱本该安生立命,哪知这手贱啊。说着,那妇人故意用左手打了右手一下:没两把就将姑娘给的钱输了,而且还欠了赌坊一大笔钱,这不没办法了,这才厚着脸皮来找姑娘。 明月抿了抿嘴,极度不愿,但还是掏出二两银子递了给她:这是我仅有的了。 姑娘真爱说笑,不说以后夺了花魁,光说现在,只要住进这凝香楼的姑娘啊,身价都倍增,以后啊你们都是要住金屋银屋的。这点小钱还不就跟丢两个铜子打赏叫花子一般么。 那婆子掩嘴直笑,明月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 “本来这是一桩小事,但偏偏叫王莺儿看见了。那刘妈妈是替我们这些女子验身的。”明月说到这儿,抬起脸看着主审官。 包拯一下醒悟过来:“你是说……” 明月凄然一笑:“参赛名伶得处子之身,我明月早非处子,是我贿赂了验身的妈妈这才进了凝香楼。”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