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子曦在外头转悠了一整天，回到早上排练的地方时，整个场地已经焕然一新。 地板和舞台重新清洁过并打了蜡，本来朴素的墙壁装了许多可爱的挂饰上去，布置得美轮美奂。 商学院之夜安排了不少节目，是由七八个人演出的舞台剧为主轴，像她一样的独立表演则是穿插其中，彩排也是以舞台剧为优先，其他人则在旁边暂时等着。 在等待的时候，文艺委员靠了过来，细声细气地和她搭话：“小曦，等会庆功宴要不要来呀？” “要去哪，大概会到几点呀？” “活动结束十点嘛，大家去吃个夜宵再唱K到天亮。” “到天亮哦……”林子曦露出带着歉意的微笑，回绝道，“那没办法。” 文艺委员点点头，“好吧。” 在她拒绝之后，文艺委员也没纠缠，转头便去问其他人的意愿。 林子曦坐在原地翻着琴谱，没多久，听到叶如悦的嗓音传了过来，她在跟文艺委员说话。 “哎她就是大牌啦，家里有钱好像很了不起一样……” 文艺委员欲言又止：“可是……” 她偷瞄了眼，叶如悦完全没有让文艺委员发表意见的意思，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我跟你说，你约了也只是白约，她才不屑。” 林子曦：“……” 刚开学的时候，叶如悦约班上几个女孩子晚上去看电影，前前后后约了几次，林子曦都没捧场，就让对方记恨上了。 从此，好像给她留了个很大牌的印象。 她们交恶绝对不只是因为这个，但不可不说没有影响。 ……她也很委屈啊，她只是不想浪费晚上的时间跟那时还不熟的同学们出去尬聊，想回宿舍洗澡看剧看动漫而已。 总之，林子曦没打算向叶如悦解释什么。 反正会听信的也就那几个。 **** 顾辰光知道，陈勋是个很随性的人，最常挂在嘴边的话是“好”、“都行”、“可以呀”。 然而，这个一向很随和的人在得知表演厅禁止饮食之后，顿时有点不想去什么商学院之夜了。 经过一阵唇枪舌战，最后两个人还是去了表演厅。 顾辰光正好奇陈勋为什么不抱怨了，转眼就看到他怀里拽着一包辣条，再环视四周的男男女女，有的带了果干，有的带了薯片。 “规定就是拿来打破的。”陈勋暗戳戳地叼了根辣条出来吃，朝他正色道。 顾辰光：“……” 虽然开场前大家都很率性而为，但在灯光暗下的时候，群众还是收起了喧哗声跟各式各样的零嘴，全神贯注于舞台上的动静。 随着帷幕缓缓拉开，一男一女两位主持人和几位演员也露了脸，穿着貌似是自制的衣服，带着灿烂的笑容，在台上站得直挺挺的。 顾辰光眯起眼，在亮起的镁光灯下仔细观察衣服的质料跟做工，半晌才小声下了结论：“有点粗糙。” “……你太严格了，不能用设计学院的标准看待好吗？” 顾辰光没说话，静静地听主持人说着骚话，低头看了看各个表演的排程，无聊地想，待会林子曦会表演什么节目。 跳舞？感觉不像。 说笑话？她那么维护表面形象的还是算了。 Beatbox？这在开玩笑吧。 顾辰光大略从头到尾扫过一遍，只觉得，她大概是友情出演的一棵大树或幕后某个辛勤的工作人员。 直到表订时间过了一半左右，林子曦跟一个男生搭档出场，他都是这么以为的。 “啊，这个女生我认识！”陈勋惊呼。 顾辰光眉眼稍抬，“认识？” “排球队的经理嘛，管理系的一个学妹。”陈勋若有所思道，“也不能说关系多好，大概就……有点熟又不会太熟。哇想不到她平时不当人，打扮起来还挺人模人样的。” 顾辰光：“……” 她化了比平时浓了点的妆，穿了件正式的小裙子，脸上带着客套礼貌的微笑，他还差点认不出她。 ……居然会弹钢琴。 在无意间了解到林子曦不是外表那么温柔有气质的人之后，顾辰光就压根没把她跟这种乐器连结在一起。 她向观众稍微点头致意后便坐到钢琴椅上，专注地盯着琴谱，平常古灵精怪的气质顿时变得恬静了起来。 林子曦栗棕色的发如瀑般披散在肩上，皮肤白净，修长的手指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跳跃着。 平心而论，他看得出来林子曦的弹奏有点生疏，也不如跟她一起唱歌的男生一般情感丰富，没有弹出曲子里那种悲怆的情绪，但莫名给人种很舒服的感觉。 那种感觉像走在暮春的草原上，气候温暖宜人，薰风习习，令人为之神往。 而且仔细想想，她这样乐天的人一定没有什么烦恼，就这么把悲伤的乐曲演绎得轻松明快，也不错。 - 然而，除了她的钢琴演奏，他觉得整晚其他的表演都不怎么样，尤其是那个不知所云的舞台剧。 剧情梗概是一个吊丝被女朋友甩了之后，在高人相助之下回到十六岁那年，从矮穷挫摇身一变成高富帅，女朋友回来了，投资成功了，长高了，简直是人生大赢家。 且不说人生重来一回就可以从一米六五变成一米九是什么鬼，顾辰光觉得，忽略剧本逻辑不通的地方看一看还是可以的，但剧情就在他这么认为的时候急转直下。 故事的最后，吊丝发现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黄粱一梦。梦醒的他依然穷、挂科、弱小无助，还很矮。 顾辰光忍不住小声道：“这是什么报复社会的剧情。” 陈勋不以为然，念着荧光幕上的大字报：“我觉得很有寓意呀，他要表达的是人生不管如何都无法重来，能做的唯有把握当下……” “那干嘛让他回到过去呢。” “……你也太真情实感地代入男主角的情绪了吧？” 陈勋看出了他纠结的点，转过头安慰道，“哎，你不是才十八岁吗，还能长一点的，而且身高这种东西啊，有一米八就够了。” “会说这种话的人，通常都超过一米八。”顾辰光觉得陈勋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就算是一米七七也可以四舍五入成一米八……” 顾辰光：“……” 数学这么好，怎么不直接四舍五入成两米。 “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我想离开了。”顾辰光满脸大写的冷漠。 他是个行动派，一向说走就走，此时已经收拾好东西站起身，准备沿着侧边的走道离开。 陈勋连忙揪住他的衣角：“还有抽奖呢，大奖是照相机，我都想抽了……” 顾辰光绷着一张脸，把抽奖票根塞到陈勋手上让他安静：“拿去，反正也抽不到我。” “……” **** 表演结束后，全体工作人员先是来到台前谢幕，才回到后台收拾东西。 林子曦就带了自己的包包，站在原地发呆了一会儿，索性折返回来帮忙设备组整理。 搬完器材已经接近晚上十点了，她笑着向要去KTV的文艺委员等人招手道别之后，才有空看看手机。 这一看不得了。 ……七通同个号码的未接。 林子曦本来没有要回拨，但看着七通半个小时一次的通话记录，再想象对方难掩失落的神情，顿时有点心软了。 她拨通了电话，那一端几乎同时接了起来，传来的是少年极有朝气的嗓音。 “姐——” “……”骤然听到这个称呼，林子曦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只能沉默。 见她不说话，少年迟疑片刻，才怯生生地开口：“你、你这个周末会过来吗？我……” “应该不会吧。” “这样呀。”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有些小，“姐，那你……” 林子曦顿了一下，轻声打断：“小晟。” “唔？” “我说过很多次了。”林子曦揉揉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有些疲惫地反驳，“我不是你姐，别这样喊我。” 至少你妈从来不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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