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镝当然也明白,没有白白要了这些奴隶的道理,钱肯定要付的,悄悄与那管事商议了半晌,定下一人一百贯的价格,一百零二人抹去零头,以一万贯成交。安南国钱币与宋钱相似,可以通用,只单位略有不同,以七十文为一钱,十钱为一贯,即一贯是七百文,比宋制少些,但一万贯也绝不是个小数目。张镝将所带丝、布、漆、瓷等卖掉大半,才凑够了买人的钱。
张镝买这些人并不是如他所说那样,要带回去教训虐待,而是看他们都像是汉人,一方面有些不忍让他们在异国受苦,另一方面这些人都是战场下来的老兵,哪怕是战败的老兵,也比无战场经验的新兵要好,张镝有心将它们收为己用。
一问之下,果然猜的不错,这些人是蒙古人一路南下时驱使的汉兵,有的是被蒙军打败后跟着长官投降的,有的则是被强抓裹挟而来的,籍贯则川蜀、荆楚、云贵等地的都有。这些人是蒙军中地位最低的,作战时为炮灰,撤退时则殿后,被安南人俘获的最多。
这些衣衫褴褛的汉子,多数已经四十多岁,最年轻的也有三十五六,在这码头上已经吃了十几年的苦头。
张镝对着他们说道:“诸位本为大宋子民,被蒙古鞑子强征而来,如驱猪狗。更在异域他乡受尽百般苦楚。故国妻子翘首盼望十余载,骨肉分离不得相见!我心实不忍,欲带诸位回父母之邦,愿走的先随我商队同行,待北返之后,各回家中!”
一百多人齐齐跪下,个个涕泪交流,俯首说道:“大官人搭救之恩,铭感腑内,但有驱驰,万死不辞!”
张镝要的就是这句话,所谓北返放他们回家的许诺,就是好人做到底,让他们死心塌地宣誓效忠。
救回的罪囚中,有几个明显是首领,细问之下,其中有几人在蒙军中时就是小军官,最大的是一个百夫长,名叫何绍基,川北利州府人。还有四个十夫长,三个是四川的,分别名为刘二娃、李奇、李瓜儿。一个云南的,名为刀氐勐。
刘二娃、李瓜儿一看就是父母随意取的,张镝觉得不雅,替他们改做刘云复、李安归,云复意为从云屯港恢复自由,安归意为自安南归去。黎升在旁对二人说,大官人是京城临安的读书人,文曲星下凡,取得名字是极好的,二人赶紧又跪下答谢。
至于那刀氐勐,似乎不是汉人,问了才知道,原来是云南西部勐泐人(傣族),蒙古灭大理国,征了不少番人入伍,组成番军。刀氐勐本是勐泐某个小部落头领的儿子,被蒙古人击败虏获,加入番军成了一个小头目,现在这一百多人里与他一样的番人也有十来个。张镝略一思索,便建议将他名字改做刀敌蒙,意为蒙元之敌,番民的名字本就是根据语音译作汉文,改两个字并不影响,当然爽快应下,刀敌蒙也答拜称谢。他与汉人相处时日已久,汉话说得顺溜,汉人礼仪也熟悉。
略说过几句话,张镝便仍旧以五个人为首领,勉励一番,各带二十来人分乘到五只船上。
德祐元年二月上旬,张镝率船队离开安南云屯港,继续南下。
同月,蒙古伯颜东进,与宋军在丁家洲大战,前锋先遁、诸将后逃,主帅贾似道逃奔扬州,十三万宋军溃败千里,败兵蔽江,自此南宋最后一点精锐力量都被耗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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