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阔别已久的食堂出来,夏云珠扶着吃撑的杨露回寝室。 “二楼阿姨煮的面条真是一绝!”杨露咂咂嘴,还在回味,想到刚才夏云珠没吃多少,忍不住问,“打两个菜都吃不完,是胃口不好?” “倒不是……就感觉莫名的心慌。” 这种感觉随着正午高升的太阳越发强烈,好似暴风雨前奏般,令人压抑。 杨露猜测:“是不是因为那群嘴贱的乱说你?” 她指的是最后一堂课的事。 夏云珠摇头,下唇咬出几分用力。 班里人怎么说她,她倒不在意,只是从步入食堂的那一刻起就一阵胸闷气短,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 怕杨露担心,她忙扯出笑容,宽慰她也宽慰自己:“大概是刚回学校,还有点不适应。” 算作是穿越后遗症。 她还没从那份惊恐中回过神来。 “没事儿,有我带着,你很快就能适应!”杨露打着包票,又想起早上的事,憋不住八卦心作祟,问她,“景越今天主动坐你旁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啊?” “没有。” “哦……” 夏云珠看了她两眼,皱眉问:“我怎么感觉你挺失望的?” 杨露讪讪笑了两声,捋着脑后马尾辫,八卦地说:“我这不是…关心你的终身大事吗?” 夏云珠立马打消她的念头:“别不切实际地幻想了,景越他不可能喜欢我。” “那他干嘛特意坐你旁边?” “满教室那么多座位,他爱坐哪儿坐哪儿,第二排中间视野好,可能方便他做笔记。” “嘁,我看未必。从开学到现在他一直都坐靠窗第一排过道边的位置,就今天破天荒换了座。说实话,你刚旷课那会儿我联系不上你,其实蛮讨厌景越的。就算是真的对你没印象,也不该当众说出来,害你被人议论,还…消失足足四个月。” 杨露忽然停下脚步,说了这么一句,见夏云珠动唇试图为他辩解,便笑了笑,话锋一转道,“不过后来对他改观啦!你失踪后,除了我,找你的人就他最积极。” 这条消息让夏云珠一愣。 “你说…他帮忙找我?” “是啊,暑假过后他见你一直没来就去找辅导员帮忙联系你的家属。”说到这儿,杨露突然变得恶声恶气,“对了!你家里都什么人啊!打电话问你去向,不知道也就算了,还一副生怕被麻烦缠上的感觉!真气人!” 虽说知道夏云珠家里的情况,可遇上那种人,还是免不了一股恶气堵在胸口。 夏云珠低垂眼眸,她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不过听旁人说出来,心脏仍然微微刺痛。 即便是逃回现代,她举目无亲的状况依然没有改变——或者说,那样的亲人比陌路都不如。 察觉到她表情变得低落,杨露暗骂自己嘴贱,无意间竟然专挑别人伤心事说,趁着气氛凝重前绕回之前的话题:“对了,我不是说到景越找你这事儿吗?” “嗯,怎么了?” “也许是因为愧疚吧!毕竟他说了那句话之后,你当天就失踪了,怎么想都是他的错。” 杨露说完这话,夏云珠正想反驳,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拔高女音,直接打断两人对话—— “说话注意点!什么叫都是他的错?夏云珠旷课和景越根本无关好吗?!我劝你们别用玩失踪这种手段来道德绑架他!” 两人惊讶地回头。 圆头短靴停在二人跟前,上方一双又细又白的腿。 十月天气凉中透寒,纵然如此,腿的主人却穿着未及膝的嫩粉连衣裙,仅在外面加一件不保暖的小外套。 可爱的梨花头,染成时尚的金棕色。 向来笑脸迎人的范娜,此刻满面怒容地站在那儿,很显然,将她们刚才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了去。 杨露有片刻的愣神,意识到对方一声不吭地跟在背后偷听她们说话,顿时火气上窜,不快地指责说:“有没有点道德心?居然躲背后偷听别人说话!” 自知理亏,范娜噎了下,很快又站在道德高点,反唇相讥:“是谁缺德?心里没点b数么?” 杨露还想骂,被夏云珠拉住:“算了,把错怪到景越头上是我们不对……” “喂!你胳膊肘往外拐啊?” 杨露小声的埋怨传进范娜耳里,打扮甜美的女生眼底聚起得意之色,斜睨她身边的夏云珠,嘁!当真是个没眼看的软柿子! 心里这声嘲讽还未落音,就看见,平日里怯懦的女生忽然抬起头,迎着她的目光一字字说道:“但我不认为偷听别人说话是道德的行为。” 范娜表情微变。 软柿子也敢反抗了不成? 夏云珠手握紧,若是以往,她绝对不敢反唇相讥,但在朝凤的这段时间里,她不仅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还明白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道理。 就夜安宫后厨那么大块儿地方,都能看尽人生百态,对管事大娘,她自然得卑躬讨好,但与她同样无权无势的小丫鬟,百般退让有时候不仅换不来和平,反而会被她们变本加厉地欺负。 因为从小寄人篱下,她很早就懂得看人脸色,遇事总退让三分。 但在夜安宫后厨,她的处事原则就损坏了她生存的基本利益——为了抢回每顿饭本该属于她的那块叉烧肉,硬是逼得她和搞事的小丫鬟打了一架。 后来再也没人偷拿她的口粮,被揍的丫鬟甚至对她生出几分忌惮。 所以夏云珠的三观得以重塑——有时候退一步并不能海阔天空,采取什么样的态度还得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班里也有其他女生喜欢景越,为什么闹得风风雨雨的只有她夏云珠?这和她之前的处事态度有极大关系。 如果再继续忍气吞声,只会连累杨露一起遭殃。 “当初我喜欢景越的事,是你传出去的吧?” 似乎没料到她会直接挑明,范娜表情尴尬地僵了僵,嘴唇嚅动想要澄清。 夏云珠打断她:“你不用否认,这件事除了杨露我只告诉过你,你别说什么有可能是她泄露出去的,她知道得比你早得多,但恰恰就是我告诉你没多久,闹得人人皆知。” 眼见往日任她拿捏的室友要撕破脸皮了,范娜这才缓和了语气,想要补救,手捋了捋耳边的头发,可爱的蝴蝶结耳钉露出来,使她气质更显甜美。 她又恢复了平日笑脸盈盈的模样,仿佛刚才扬声呵斥的人不是她。 “都是同学,又是室友,我哪儿可能做出这种事?”她瞄着杨露,暗示道,“刚才我也不是故意想偷听你们说话,可能杨露的嗓门儿偏大,有时候一个不注意就被周围的谁听到……” “我嗓门儿大?明明是你不要脸说出去的!”杨露气得又想冲上去撕逼。 夏云珠赶紧拦住她,范娜人缘极佳,和她起冲突必定吃亏,为此挨处分记入档案可不妙。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想和你翻旧账,既然分配到了同一寝室,不求关系融洽,但至少井水不犯河水。可以吗?” 杨露从没见夏云珠这么强硬过,一时间露出惊愕表情,范娜比她更为诧异,足足哑然半分钟才挤出笑来软和气氛:“你说什么呢!我们寝室的关系什么时候不融洽啦?刚才只是听到你们说景越的不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有点为他鸣不平而已。” 不愧是这一届的系花,艳压隔壁几个班的班花,必定手腕过人。 说实话,范娜的五官并不令人惊艳,别说和同届竞争系花的几个女生相比落下一大截,单和班里的女生比,赵琪也压她一头。 但就是她出色的交际能力,使她成为系里人脉最广的角色。 正因如此,先前夏云珠才要拦住杨露,避免她成为众矢之的。 范娜要怎么左右逢源她不管,她只想互不干扰地度过大学生涯,于是礼貌地扯了扯唇角,拉上杨露道别:“这样最好不过,那我们先回寝室了,你自便。” 转身的刹那,范娜的声音再度响起:“忘了提醒你,景越帮忙找你只是出于对同学的善心,你别想多了。” 夏云珠脚步未停,只微微偏头,从善如流道:“不劳你费心,我有自知之明。” …… “我的天!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请大佬收下我的膝盖。”回去的路上,杨露一个劲儿大呼小叫,“刚才你跟范娜对峙的样子,那叫一个女王范儿,真该给你录下来!” “哪儿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夏云珠掏出钥匙开门,锁芯扭转的一刹那,那种不安的感觉再次袭来,揪住心脏狠狠一攥。 “!!!” 钥匙还插在门上,人却已经捂着胸口蹲了下去,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两道声音,交叠着喊她的名字。 然而不同的是,其中一道清晰可闻,是身后杨露惊慌失措的低呼。 而另一道,像是远在天边听不真切,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咬牙切齿。 ——“夏云珠!” 她嘴唇哆嗦,浑身不寒而栗。 是、是薄风遥的声音! 她又听到薄风遥的声音了!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