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他出其不意,突然对她道:“原来你一点都不结巴。” 小花悚然一惊,怔在那里。 糟糕,一下子忘记这件事。她脑中飞快运转,急急思量应对之法。 流氓一眨不眨的看着她,那双黑亮的眼睛微微眯起。 那是一双漂亮而聪明的眼睛,对着它,最好不要说谎,否则谎言拆穿,将会十分不好看。 小花慢慢的说:“是,我并非天生的那种结巴。” “哦?” “我只是口齿迟钝,不善沟通。紧张的时候会结巴。放松时便没有事。”小花继续说。 “平常你很紧张?” 小花点点头:“对。” “为什么紧张?”流氓好像真的充满好奇。 小花想一想,说:“因为我讲话讲的少。怕出错。” “为什么讲的少——你好像并不是寡言少语的那种人。”流氓继续追问。 小花不知如何答:“讲的少就是讲的少了,哪有什么为什么。” 流氓没有做声了,她正以为此问题就要到此结束的时候,他突然又来一句:“她们不愿和你讲话还是她们不准你多讲话?” 小花花了半分钟,弄明白他口中的她们指的是谁。 她没有想到,他会这样问。 她又是慢慢的语速,“都不是。我小时候口齿愚笨,自己不愿与人说话而已。” “哦,这样。”他终于停止发问。 谢天谢地,再问下去,她真要招架不住。 她没有说实话,撒了一点似真似假的小谎。她真的不擅沟通,那是因为从小与人交流甚少,在这方面的确有所缺乏,不过不要紧,以后还可以提升,没有关系。 可是,她的寡言,她的木讷,她的结巴,这都不是真正原因。 真正原因是,她越寡言,越木讷,越结巴,邬云就越瞧不上她,就越放心。小花便越好过。 就这么简单。 这是她的一个小秘密。 关于生存和生活的小秘密。 短暂的沉默,两人一时无话。 小花怕流氓又突然蹦出什么问题来,率先打破静谧,“你,那个,你不是很能打架吗?” 她即刻发现自己找了个非常不恰当的话题,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说了,就得说完:“春燕说,你能一个打十个呢。” 流氓毫不谦虚:“不假。”他斜睨她:“你想说什么。” 小花慢慢说:“居然这么厉害,今天怎么不跟他们打呢。” 直接就逃了,逃的这么狼狈,大半夜在荒山野林里饥肠辘辘。 流氓勾勾唇,带上一点温和的笑意:“他们今天有多少人?” 小花想起那条长长的车龙,心中估量:“至少二十吧。” 流氓笑的更温和:“哦?二十。十的倍数。所以还打什么打,我傻啊!” 他不傻,是她问了傻问题。 小花将两根树枝投进火堆里。 流氓掏出一支烟,用一根燃烧的树枝点燃,轻轻吸了一口,却马上咳嗽起来,咳的他弯下腰,好久才停止。他将只吸了一口的香烟扔进火里,低声咒骂一句:“妈的。” 他心情似乎更坏,闭着眼好一会儿,又对小花沉脸:“讲话啊。” 小花无奈,继续绞尽脑汁。 终于想到一问:“你真的有十八个女朋友?” 她想他大概不会理会,谁知他却回答了:“是啊。” 小花充满好奇:“她们彼此知道?” “嗯。” “她们不介意?” “废话。” 小花不大理解废话二字究竟代表的是介意还是不介意,不过这点不重要,她更好奇的在后头:“为什么交这么多?” 如果有脚踏两只船的说法,他则一下子踏了十八条船。 多么厉害,也多么……不道德。 流氓动一动身体,寻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然后才回答她:“她们喜欢我,而且她们长的漂亮,人又不错,既然想做我女朋友,就答应她们啰。我没有什么损失,又能让她们开心,何乐而不为。” “就这么简单?”小花多少觉得有点不可置信。 “那你还要怎样?”流氓云淡风轻。 小花良久无语,过后问:“那你跟她们……” 她及时打住,不用问,她想起他在店里跟那几个小妹的相处,从未像真正的男女朋友那样有过任何亲密举止。 十八个女朋友,都只是名义上的女友。 她们开心。他无所谓。 真不知该如何评价。 她又无话可说了。 那只鸡已经睡着了,小小的脑袋缩在羽毛里。 嘴上绑着草绳不知它好睡不好睡。 小花想给它解开,看看流氓,又打消这个念头。 她也学它一样,微微缩起,双臂抱着肩膀,脑袋搁在膝盖上,双眼注视火光,默默无言。 正兀自出神,突然一粒小石子儿打在她胳膊上。 抬头一看,流氓正望着她皱眉。 小花知道自己发起呆来,太容易沉侵其中,一定流氓说话她没有听见,忙问:“什么?” 流氓看着她,隔着火堆点一点她的面孔,她以为自己脸上沾上脏东西,就用手掌胡乱的擦擦。 流氓却摇摇头,说:“就是这个表情不讨喜。” “啊?“小花莫名。 听他充满嫌弃的口吻:“坏人心情。” 此时手边有一面镜子就好了,倒能看个究竟,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叫他不喜。 可惜没有。 小花只好茫然的看着他。 流氓又换了个姿势,说:“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小花听着。 “你看,我老妈跑了,老爸死了,我不照样过的好好的。” 小花不由坐直了身子,看着他。 她从来不知道他的身世。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又说了一遍。 小花有一点听明白了,却怀疑,他在劝慰她吗? 她有点不知如何应对,只轻轻嗯了一声。 流氓似有不满,淡淡瞥了她一眼。 都静下来。 月亮在天空中升的高高的,然后渐渐往天边移动。 万物俱籁。 小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困顿的几乎睁不开。 她盹着了。 因为挂念着添柴火,脑子里有一根弦轻轻绷着,不敢睡的很熟。 可是还是做了梦,梦境断断续续的,时而清晰时而朦胧。 小花梦见了她的妈妈。 亲生妈妈。 分别十多年,她其实已经有些记不清她的样子了。 可她在梦里一出现,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小花立刻就认出她。 原来无论多久多远,那种温暖温柔的感觉自始至终不会改变。 深入骨髓,永□□间。 她对着小花轻轻微笑,目光缠绵而怜惜。 小花呼唤她:“妈妈妈妈。” 她温柔作答:“小花儿,我的小花儿。” 小花伸手去牵她,她也伸出手,可两人之间忽然浓雾弥漫,任她如何努力,都触摸不到那一只朴实温暖的手掌。 她一下子急的冒汗。 她妈妈似乎累了,放下手臂,转身就要离开。 小花忙追赶:“别丢下我啊。带我一起走。” 妈妈像幼年时离开她一样决绝,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花大叫一声:“妈妈!” 陡然醒来。 她目光茫然,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口里不自觉再喃喃一声:“妈妈。” 月光清冷,照在地上。她看见自己和火焰的影子,终于清醒过来。 原来只是南柯一梦。 很久很久没有梦见她了,短短一瞬,也叫她贪恋。 她不该去追赶她,把梦吓跑了。 下一回梦见,一定只远远跟随。 她抱着双臂,静静回味许久。 偶一抬头,发现月亮已偏移至遥远的天边。 咦,天快亮了。原来她不知不觉睡了很久。 可火堆依旧燃烧的旺盛。 她抬头看向对面。 流氓靠在大石上,闭着眼睛,好像睡的很沉。 再仔细看看,却眉头轻皱。 原来他睡的也不踏实。想必是他起来添加了柴火。 小花轻手轻脚又加了一些树枝进去,安心睡下。 第二天小花被一阵鸡叫声吵醒。 咯咯哒咯咯哒。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就看见那只鸡正在一旁踱步。草绳已被它自己挣脱,此刻头颅高昂,身姿从容,在地上啄一点草粒,又仰起头,发出鸣声。 火堆已熄灭,只余零星的火星和灰烬。 流氓还未醒来。 阳光从天空倾泻而下,洒满这小小一方平地。 小花伸一个懒腰,做一个深呼吸。鼻翼和心肺里顿时充满天然植被的清香气息。 十分好闻。 几只小鸟不知藏在哪棵树梢,脆脆啼叫几声,清丽悦耳。 小花只觉这里好像另外一个世界。 宁静而美妙,世俗烦忧仿若永远不会抵达。 那只鸡在她脚边走来走去,轻啄一下她的脚趾。小花笑起来。 目光一转,突然发现一件东西,不仅哎呀一声。 这时也终于听清鸡的鸣叫,不是咕咕咕咕,而是咯咯哒咯咯哒。 难怪它刚刚走路姿势如此趾高气扬。 小花从草丛里捡起一只鸡蛋,握在手中,摸摸鸡脑袋:“好样的。” 鸡扇一扇翅膀,神气的走开了。 她们的互动惊醒了流氓,他还未睁开眼睛,已不满:“吵死了。” 他慢慢坐起来,满脸不爽的看着她们一人一鸡。 大概昨晚没有睡好,小花发现他面孔极白。 她想起他的起床气,就默默低头,不去招惹他。 只说:“你再睡一睡。我给你烧个鸡蛋,一会儿就好。” 她扒开火堆,察看余热。 还不等她将鸡蛋扔进去,突然传来一阵呼声。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