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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意识清醒,记得清楚,刚刚掉下山时,两人都无大碍。  被野猪追逐时,流氓拉着她,健步如飞。  如果那时他已断掉骨头,根本不可能奔跑。  她慢慢回想。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滚下陡坡时,他一同跳下,护住她。  停下时,他伏在她身上,然后起来,她记得他狠狠骂了一句:妈的。    是那个时候吗?  这一场景连续几日在小花脑中萦绕,使得她坐立难安。  她期盼假日快一点来临。    好在一周的时间并不太长。小休很快到来。  小花一早就去了店中。  店里一切如常。  只是没看见流氓踪影。  她料想流氓一定在院中治疗,便向小妹们打听在哪家医院。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看看他。    可是得到回答:“老大住了几天院,讨厌医院的味道,早出院了。直接回老家去休养了。”  \"老大交代了,任何人不要去看他。“  “为什么?因为他奶奶做饭太难吃,他难得请厨娘招待客人,哈哈。”  原来流氓与他奶奶一起生活。  小妹又说:“你不用担心啦。老大不会有事,下个周,下个周你来,他一定已经恢复如初。”    小花只好打消念头。  又忍不住问:“他有没有说,他在何处摔断骨头的?”  小妹摇头:“那倒没有。问他山下的事,他都不怎么说——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对吧。“她们看着小花,倒是来了兴趣,“你们那天在树林里待了一晚上,都做了些什么?”  为什么同样一件事,不同人说起来,竟然意味全然不同?    这里是她们一脸八卦。  “还从没有跟老大单独相处过呢。”  “你们一同掉下悬崖,密林共处一晚,围着温暖的篝火,天上一轮明月,脚边一只母鸡,对面美男如玉,哇,好像武侠小说里的浪漫情缘。”一个小妹文绉绉的做陶醉状。  “你们什么话都不说吗?一定有讲话吧?你们两个会讲些什么?”  “你说呀你说呀。”  “老大受伤了,脾气一定不好。他是不是凶你?”  “是不是一直在发脾气?”  “还是靠在你肩上寻找安慰?”  她们嘻嘻哈哈笑起来。    小花哭笑不得,第一次成为八卦打趣中心,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总不能一脸正经,好似开不起玩笑。  还好春燕及时解救她。    春燕一脸不爽,拿着鸡毛掸子啪啪啪啪在她们四周挥舞:“一个个闲的很是不是。没事不知道去练练剪发,就知道天天扎在一起叽叽喳喳。再嘴碎,信不信老娘削你们。”  又指着小花:“还有你!楼下卫生打扫完了,楼上扫过吗?天台扫过吗?门外台阶呢?别以为老大不在,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  谁都闻到一股酸酸醋味,大家自发转移话题。    小花想起一事:“那只鸡呢?”  有人回答:“在天台上养着呢。”  小花有点意外,她以为早已进入众人腹中。  一小妹说:“老大说先不吃。所以放养着呢。大概是想等人齐了一起吃吧。我倒有点想喝鸡汤了,正好你今天在,我们炖了吧。”  春燕瞪眼:“炖什么炖!要吃也等老大回来再说。”    小妹耸耸肩。  突然注意到一件事:“哎,小结巴,你不结巴了呢。”  她一说,大家纷纷发现,今天小花讲话,流畅自然,没有一句结巴。  小花轻轻咳嗽一声:“还是有点儿——比……以前好多了。”  大家都将这一转变归结到那场历险。  “一定受了大惊吓,所以才会这样。这种事以前听说过,想不到真有呢。小花也算因祸得福了哦。”  都挺替她高兴:“好了就好。以后跟我们多多聊天多多吹牛啊。”  小花笑着点头。    让大家惊奇的还有另外一件事。  听见他们是被野猪追入树林之后,都觉得匪夷所思。  野猪?  可是小时候奶奶故事里那种黑色的凶猛动物?可是市场上兜售的那种味道上佳的美味?虽不知真假,但打着它名头的肉类价格总要贵上许多倍。  它的大名如雷贯耳,但这些年真正见过的人寥寥无几。  人们都以为它已绝迹。  想不到,就潜伏在离人类如此之近的地方。    二狗发财铁蛋带上好几个身强力壮的同伴,一头扎进林子里,寻找它的踪迹。  他们顺着流氓提供的线索,带着野猪爱吃的食物做诱饵,不辞辛劳,将整个树林来回跑了三遍。一天一趟,从山脚到山顶,从东头环绕西头整个圆圈,只跑的脚底起泡,嘴唇蜕皮,还差点叫毒蛇咬一口。  但野猪踪影全无。  真的,一根野猪毛都没有。  难道它已迅速迁移到其他山中?但附近山林,不会有比这座更茂盛更适宜藏身。  如果这件事不是发生在他们老大身上,他们一定要咒骂有人故意编出谎言。  就连流氓和小花被野猪追逐的那条路线也仔细查看过,一无所获。而且从遗留的痕迹来看,是不是野猪,也让人开始怀疑。  那晚天黑加惊吓,他们两个看错也不一定。    小花摇摇头。  她认为并没有看错。  可是人言可畏。  “现在山里一只野兔都难得看见,更别说野猪。”  “你没见每年秋天有人去打猎,猎回来最多不过是野鸡野斑鸠之类吗?”  “说不定是家猪。附近哪家的猪跑丢了,阴差阳错跑进林子里也说不定。”  “家猪野猪本来长相也差不多。”  “对,一定是这样。”  “对对对。”  “这只猪真造孽。”    小花渐渐动摇。  家猪野猪鱼目混珠,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  也许她真的看错。  毕竟那晚月太朦胧,心太慌。    可是小花突然开始做梦,连续几晚都是同样梦境。  梦境主人公就是那只野猪。梦中它全然不复那次的凶横模样。  它漫步于树林里,十分悠闲。  吃吃青草,嗅嗅野花。  突然回头,冲着小花一笑。  那面目不知道有多惊悚。    小花陡然惊醒,拍拍胸口,简直浑身炸起鸡皮疙瘩。  多么诡异,多么微妙。  她再一次确定,它确实存在过。  只是不知它跑来她梦里做什么?耀武扬威?自我证明?  不管怎样,它好似没有恶意。  她惊悚一阵,又好笑一阵,便将它抛之脑后。    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值得去操心。  她没有钱了。    每月生活费都从乌云手中支取。上一个月乌云借故没给,小花从他爸爸手里拿过一笔最低限度的生活费。这个月她到流氓店里做工,走时太匆忙,忘记向乌云张嘴。  那天在坠车现场,乌云也不曾提起这件事。  她们去逛街,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她以为乌云会让丹丹带给她。  但丹丹鼻孔里哼一声:“没有!一分都没有!”    或许乌云真的没给,或许丹丹私自拦截。  总之这个月,小花一分钱没有领到。  她一直是个节省的女孩。可以说,没有人知道比她更多节省钱的小窍门。  可乌云多么精明。她将她的用度算的清清楚楚,一分一厘都恨不得计算在内。  基数太低,无论小花怎样节俭,手中储蓄都少的可怜。  一旦没有供应,她便即将面临弹尽粮绝的境地。    小花再一次仔细做规划。  越是困境,越该静心静气打算。不可自乱阵脚。  还有三个周,每一笔钱务必花在刀刃上,具体到每一天吃多少,都要一一计算好,这样才能确定到放假的最后一天,还能有东西可以填肚子。    招弟悄悄凑上来:“你还有多少”  小花说出一个数字。  这个数字如果被旁人听见,一定不相信它居然要维持三周伙食。  可招弟信誓旦旦:“够了!”    周围同学在嬉笑打闹,招弟跟小花两只脑袋紧紧挨在一起,她在纸上勾勾画画:“我还有这么多。我们两个的合在一起,吃到放长假没有问题。你看,我都计划好了,每周还可以吃两次荤。”  她把她的详细打算一一叙述给小花听。  招弟家境并不富裕。在她重男轻女的父亲面前,她能得到的生活费也不过堪堪,勉强够一月所需。可她没有一丝一毫犹豫,在小花需要的关头,二话不说伸出援手。仿佛与她的朋友小花分担困难,再理所应当不过。    她与小花一起每天吃最便宜最实惠的饭菜。  高中的少年少女,身体机能极其旺盛。没有一个不能吃的。吃过就饿是常态。  有个故事人人耳熟能详,叫武松三碗不过岗。小花则是三碗不打嗝。老实说,她若真的敞开肚皮吃,饭量足以吓到许多人。  有时候,饥饿并不仅仅来自身体,还有心灵。  曾经饿过的,活在缺乏安全感环境里的人,可能更能体会。    小花对招弟心存感激。  没有她,她一定挨饿。  她紧紧握住招弟的手。  招弟笑嘻嘻:“以后你混的好了,可别忘记我。”  小花再捏一捏她的手。意思是没齿难忘。    这个周学校开大会做整顿,还有补课。  小花没能去理发店。  她托人给春燕带一句口信,请了假。  空闲之余,偶尔想起流氓。  也不知他伤好的怎么样了。  再一次见到他,已是一周之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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