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小花从食堂回来,发现自己的文具散落一地。捡起来一看,笔芯不见了,尺子被折断,橡皮被削的只剩薄薄一层。 招弟悄悄对她讲:“是金花们干的。” 她亲眼瞧见,却并不敢阻止。 金花们在年级谁人不知。她们人数不一定固定,有时多有时少,但无一例外,都是或漂亮,或个性的女孩子。男同学们爱与她们结交,女同学们如果能够选择,大多数也愿意加入她们,如果不能加入,也最好不要得罪她们。 丹丹是金花之首吗?没有谁严格排序过,但她的确是她们的中心。 下课后,她们常常聚在丹丹身边谈笑风生。谈论的内容看起来五花八门,实际上平淡无聊。有时候是某个男孩子,有时候是最新发型与服装,有时候则是同性。 女生谈论同性,多半不会有美好的言论,也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就像现在,她们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挤眉弄眼,关注着小花的反应。 小花并无什么反应,她一言不发收拾好文具,找招弟借了一支笔,先应付过下一堂课。之后去商店买了笔芯,装好,将笔时刻带在身上。 招弟说:“你要小心。她们好像专门对付你。” 她的预感没有错。 从这一天开始,小花开始到处碰到麻烦。 她去厕所,可里面所有房间永远有人在用。有时则干脆被直接挡在外头,因为有几朵金花正在里面吞云吐雾。人有三急,她只好等她们离开后再进去,这时往往上课铃声马上就响起。比老师晚到教室,自然要挨上一顿□□。 她去食堂打饭,时时被人插队。即便她最后一个到食堂,也有人不小心撞到她。手中饭菜洒出许多,她们扬长而去。 她去澡堂洗澡,干净的换洗衣服一转眼就不见踪影,最后在排水口找到,沾满脏污。她只好抱着身子,蹲在角落,等人都离开后,由招弟送来衣物。 晚间熄灯前去洗手间,发现房门被锁,她在里面待了许久,直到老师来查寝,发现少一人,才在厕所找到她,又是一通教训。 还有其他事迹,比如书本被画的凌乱不堪,比如座椅上沾满脏污,课桌上泼半桌墨水。再比如体育课时被人绊倒,出操时忽然被人推一把,跌倒在地。 …… 不甚列举。 桩桩件件都是小事,没有实质性伤害。 告诉老师吗?老师只会认为这太大题小做。更何况,她并不是受宠的学生,学习成绩从入学到现在,永远不上不下,叫人挑不出毛病也找不到亮点。 老师每天那么多的事要忙,这种学生间的人际关系,拜托你们自己处理好。 小花将头埋的更低,眼睛垂的更深。 招弟深深为她担忧:“小花,可怎么办?” 小花悄悄握住她的手,反而安慰她:“不要紧,总会过去。” 她们不可能永远盯着她。终有停止的那一天。 一晃到了小休日。 晨会结束,小花就走出校门。她站在门口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心头顿时宽松许多。 真好,总算可以逃脱半日。 她原本打算直接坐车,手伸到口袋中,捏着那薄薄钞票,略一犹豫,改变主意。 依旧还是同往常一样,走半路再搭车。 她背着书包,独自一人行走在马路上。 那条道路已十分熟悉,哪里的大树下凉爽,哪里能吹到江风,哪里有野果可摘,都十分清楚。 走着走着,突然听见一声:“喂。” 小花抬头,心里一惊。 四五朵金花正冲着她笑。 要逃跑已经来不及。她们逼过来,拉住她。 “结巴佬,来,跟姐姐们玩一玩。” 她们一直将她拉到距离路沿较远的一棵大树下才松开手,然后将她围在中间。 大树背后转出来一个人。 丹丹。 小花早心知肚明这些天的麻烦从何而来,但此时见到丹丹,依旧有几分诧异。 她十分了解丹丹,以为她会永远躲在暗处,就像古时候的某些道貌岸然之辈,借刀杀人,手不沾血。这种表面功夫她从她母亲那里学习的并不少。 现在她亲自出面,看来这次她很生气很生气。 气在哪里呢? 一个胖胖的金花开口:“喂,知不知道你错在哪里?” 小花抬头看着她胖胖的脸颊,她知道她是同班同学,但想不起她叫什么名字。不,不是想不起,而是从未记住过她的名字。小花也有自己的癖好,对于漠不关心她的人,无关紧要的人,她从不花费多余精力在他们身上。 此刻,小花如同疑惑她的名字一样疑惑她的问题。 她错在哪里? 丹丹慢慢走到她面前,她站的位置比小花高,斜睨着她,问:“你对流氓讲过我多少坏话?” 小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突然之间,她一下子明白了。 原来是为流氓。 那件事已过去多久了,她还铭记在心呢。 小花差点忘记,她本来就是个记仇的人,睚眦必报。是小花马虎大意,以为乌云的惩罚和冷言冷语已经抵消她那份怨气。 没想到,还记着呢。 她竟如此在意那件事。 也对,她惯于被男孩子众星捧月,还从未有人那样对待她。再加上流氓对小花的态度相比,她怎能不生气? 她在意的是流氓这个人吗?或许有一些成分在里面。但更多却是她的自尊。 她对自己的美貌足够自信,也自认性格在外人面前无可挑剔,所以一切问题不在她自身而出在别人身上。 小花与流氓有共处时间,一定是她背后嚼舌,从中挑拨。 小花觉得她错了两点,第一 太高看她,她的话没有那么大影响力。洗发店里的那群人,人人长了脑袋和眼睛,那流氓更是。第二,同在一个屋檐下多年,却还一点不了解她,她小花从不背后说人。 “问你话呢。你发什么呆?” 其中一个推了小花一把。 小花趔趄一下,站稳了。 她一个字都不说。 既不否认,也不承认,更不求饶,只是沉默。 只因她已从她们的表情和阵仗中看出,之前的那些麻烦只是开胃菜,今天她们不会放过她。 既然这样,何必说什么。 “那就是默认啰。” “你居然挑拨离间,害的丹丹与他分手。” 分手? 丹丹与流氓什么时候交往过吗? “听说你跟那个流氓走的很近,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就凭你这张脸,你有什么资格跟他亲近。” “瘦骨嶙峋,尖嘴猴腮,你竟敢跟丹丹比?” “你这个话都说不清楚的结巴佬,使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抢走丹丹的人?” 小花一一听在耳里,波澜不惊。 只是有点好笑。 有时候有些女人的逻辑真的很有意思。 先不说她有没有“抢走”某人,如果真的抢走,那就表示男人变了心。这种情况下,不是应该去找那个男人才对吗?质问也好,吵闹也罢,或者挽留,或者打骂等等,任何一种行为,都该去找那个男人。罪魁祸首是那个男人。可往往女人会先去找女人算账,会将大部分过错记在女人头上。 真正的小三当然可耻。但那个男人更可恨。 致两个女人于不堪境地。 男人如果真的变心,一脚踢开,从此正眼都不要再看一眼。 又何必去追究原因,追究的自己脸面无存,狼狈不堪。 还有一种逻辑也一样有意思。 好似美丽的面孔不应该遭到背叛与唾弃。 一个漂亮的女人如果被变心,变心的对象还是一个相貌不如她的女人,那就让人想不通。 有什么想不通呢? 比美貌更受人追捧的,从来都是美德。 这一点早经过时间长河的验证。 扯远了。 小花并不是想说自己具备多么美好的道德品质,也并非认为流氓变心于她。 她只是胡思乱想罢了,借此分一分神。 每个人都有保护自己的方式,而小花的方式就是走神。 只要神智游离在外,那么许多遭遇会不那么难熬。 “还跟她说什么。瞧瞧她那副呆样。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今儿替丹丹好好出口气。” “连带上回她打丹丹的账一起算。” “结巴佬,你打架不是很厉害吗?来啊,出手啊。” 她们逼近小花。 她们粗鲁的手臂伸向小花。 推,搡,掐,小花起先还维持平衡,后来就倒在地上。 她们立刻趋近,用脚踢向她。 小花努力佝偻着身体,保护好重要的内脏等部位,同时用胳膊护住头。 花季少女的力量有多大? 她们有时候娇滴滴,好似什么都拎不动,但有时候,却叫人吃惊。 唯有真正领教过的人,才知道它真实的威力。 有一只手扯开小花的胳膊,旋即有一只硬铮铮的鞋子踏在小花的脸颊。 那只脚在她脸上旋转着角度,却被人一句呵斥:“别伤头脸。” 她们一点不笨。 小花的头脸逃过一截。 身上的疼痛却加剧。 丹丹没有动手,她抱着臂膀站在一旁微笑观望。 小花偶然从手臂间觎得一眼,看见那张笑脸,只觉心头发寒。 她们总算身上流着同一股血脉。 可她整个的表情,都只有一种快意,仿佛在说:“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她们终于累了,停下来。 有人吐了一口唾沫:“跟死人一样,吭都不吭一声。” “结巴佬,这次教训可记住了。” “以后给我小心点。” “再敢让丹丹不高兴,揍死你。” 丹丹说:“走了。好热,请你们吃雪糕。” 临走前一人意犹未尽的再踢小花一脚。 一行人从小路终于走了。 小花慢慢从地上坐起。 全身已脏污不堪。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此时一定邋遢又狼狈。 她小心翼翼动一动四肢,又按一按身上各处,知道没有伤到筋骨,慢慢吁出一口气。 这一场总算应付过去。 日头渐毒,太阳光从树间照射下来,刺的小花眼睛有点发痛。 只是这样,怎样去店里做工。 该如何解释? 小花在地上坐了好一阵,慢慢爬起来。 正轻轻拍打灰尘,突然身后传来声音:“被打了?” 小花猛的回头。 对,她没有听错。 那是流氓懒洋洋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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